审食其一听见淮南王亲至,也顾不得再与爱姬说话,慌忙吩咐丫没道:“速速传命出去,相爷亲自出厅迎接。”他话未完,已见淮南王不待迎接,走入内堂来了。审食其见了,赶忙离座,迎了上去,口称:“不知王爷驾临,未曾远迎,罪当万死。”
  说时迟,那时快,淮南王并不答话,手起一椎,早把辟阳侯前任左丞相那位审食其的尊头,扑的一声,击得粉碎。此时席间的妇女,匆促之间尚未避去,蓦见相爷死于非命,凶手又是御弟,一时不敢还手。只得一片娇声,抱了食其的尸身,号陶大哭起来。那时刘长,一见目的已达,便一声不语,大踏步地扬长出门去了。
  审食其应了血咒,孽由自作,不必说他。单说刘长,自知闯下人命,疾忙来见文帝。俯伏阶前,肉袒谢罪。文帝不知何事,也吃一惊,忙问道:“御弟何为,速速奏上!”刘长道:“臣母死于狱中,乃是辟阳侯审食其不肯奏闻所致。赵王如意,死得冤枉,也是审食其助纣为虐而成。至于审食其污乱宫端的事情,人人皆知,臣也不必说了,臣因朝廷不正其罪,已经将他一椎击死。但臣虽是为母报仇,终究有擅自杀人之罪,特来自首,愿受明罚!”文帝听罢,踌躇半晌,挥令退去。事为中郎将袁盎所闻,慌忙入谏道:“淮南王擅杀朝廷大臣,国法难容。陛下若置不问,恐怕酿成尾大不掉之祸,爱之适以害之呢。
  ”文帝道:“审贼之罪,罄竹难书,盈廷诸臣,坐视不问,有愧多矣。君毋言,去休可也!”袁盎无奈,便径入长乐宫奏知薄太后。薄太后听了,召入文帝道:“淮南王所为之事,情虽可原,法不可耍皇帝若不治罪,纲纪何存!”文帝听了,唯唯而退。回宫之后,一面暗令刘长连夜回国,闭门思过;一面追究审食其的私党,以堵人口。朱建得了此信,仰药而亡。有人报知文帝,文帝道:“朕并不欲杀他,他又何必畏罪自尽?”
  遂召朱建之子名和的入朝,授为中大夫之职。
  次年文帝四年,绛侯周朝,业已就国。因为胆小,每出巡视郡县,必带刀兵甲士。当下就有人密报文帝,说他谋反。文帝本来因他功高望重,刻刻留心他的。一听有人告他谋反,急命延尉张释之,派员把周勃拿到都中。审问时候,周勃不善口才,没有辩供。释之无法开脱,只得将他械系狱中,让他自去设法。周勃为人,倒还长厚,只有刚愎自用,是他短处。又因曾任丞相,不肯向狱官使用规费。谁知狱官抱着皇亲犯法,与庶民同罪的老例,若无银钱,便不肯优待,虽然未敢加他非刑,但是那种冷嘲热骂的情况,已经使周勃不堪忍受。幸有他的儿子,名叫胜之的,其时已经携了妻子,赶到都中,打听得他的父亲,不肯化费使用,很受轻视。忙暗暗地备了千金,送与狱官,托他格外照应,狱官见钱眼开,招待周勃,就换一副面目。
  只因案犯谋反,关系重大,未便直接交谈,即在当天晚上,由狱卒私下呈上一条。周勃接来一看,乃是“以公主为证”,五个大字。周勃看了之后,因思我的长媳,确为当今主上之女。
  不过平时对我来得异常骄傲,我也不甚加以礼貌。我的儿子与她常有反目情事,现在事急求她,恐怕未必有效。周勃正在自忖自度的时候,可巧他的长子进狱省视,周勃只得嘱咐儿子,去求公主。胜之听了道:“公主平时藐视我们父子,儿子所以和她不甚和睦。此时事有轻重,儿子哪敢再存意见,父亲放心,儿子出去办理就是。”周勃听了,也无多话。
  当下胜之别了父亲,回到家里,只见公主一个人坐在房内看书,见他进去,正眼也不去看他。胜之只得陪着笑容,走近公主的身边,问她道:“公主在看什么书?”公主仍是不睬。
  胜之一看,见公主所看的乃是《孝经》,胜之就借这个题目开场道:“公主别的书很多,何以单看《孝经》?照我就来,公主独有此书,可以不必看它。”公主此时已知胜之话中有话,始懒洋洋地抬起头来问胜之道:“为甚么我不能看这本书呢?”
  胜之微笑着答道:“孝经自然讲的是个孝字,现在你的公公,身系狱中,无人援救。此事除公主之外,谁有这个力量?公主到京以后,并不进宫去代公公疏通,岂非与此书的宗旨相反么了’公主听了道:“你们父子两个,平日只当我是一根眼中之钉,大不应该。此事我去求我父亲,这种小案,未必不准,即使不准,我还好去哭诉祖母。这些些的情分,也是有的。无如你们府上,自持功高,往往使人难堪,我实在气忿不过,因此冷心。”胜之听了,笑答道:“公主此话,开口就说错了。”
  公主道:“怎么我说错了呢?你倒指教指教看!”胜之道:“你与我不睦,乃是闺房私事。断不可因为闺房私事,连堂上的事情,也置诸脑后。”公主听了道:“照你说来,我不去替你父亲疏解,便是不孝了。”胜之道:“对喽!公主打我骂我,都是小事。你的公公之事,哪可不管?”公主听至此地,脸上就现出得色道:“如此说来,你们周府上,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么?”胜之道:“我为父亲的狱事,自然只好求你。其实我与你二人,又无冤仇,都是你平日骄气逼人,使我无从亲近,不能怪我。你若能够救出我父,从此以后,我就做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