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  这时一轮红日,刚刚冒出地面,后成因身在高山之上,受日光最早。方振藻所传授他的功课当中,原有一种应迎着初出地的日轮做的,然后成这时,一则因惊吓过甚,二则因思虑过多,竟不能和平日一般的做得顺利。
  后成只得停了不做,想借着这时师傅没来,仔细看看四周山势。他在这山上修了大半年的道,只因每次都是深夜来绝早去,全没有给他细看山势的余闲与机会。这时后成就立在那块石头上。回身朝上面望去,只见一片青翠欲滴的树林,顶着满枝满叶的露珠儿,好像在那里与初出的阳光争辉斗丽。阳光渐渐的上升,直射入树林里面。后成随着阳光的射线,看一片树林过去,有一个石岩,石岩里黑洞洞的,也看不出有多深,并岩里有甚么东西。因那石岩的缝口不过尺多高,人非匍匐不能进去,所以看不清里面。
  后成正想走近那岩跟前去看个停当,凑巧那轮红日一步一步的升上。恰在这时候,阳光与岩口成一平行线,阳光遂射进缝口去了,顿时照得岩里通面澈透。后成趁着阳光朝里看时,只见一张四方的石桌上,端坐着一具骷髅白骨,浑身没一些儿皮肉。
  后成不觉吃了一惊,再举眼看时,日轮又移上了些儿,只看得见石桌,石桌上的骷髅,便已看不见了。一瞬眼间,连石桌都不能见了,里面仍是黑洞洞的,回复了没有阳光以前原状。
  后成方在惊疑的时候,忽听得后面有人笑问道:“瞧见了甚么,立在这里发痴?”
  后成转身看时,原来是师傅来了。遂将所见情形,说给方振藻听。问石岩中骷髅是甚么人?
  方振藻笑道:“你要问这骷髅么?这骷髅便是你祖师的法身。你是不能亵渎他的,快跟我回去罢。我今天有事,要五百两银子应急,我又不愿到庆家去拿。我知道你叔叔很有钱,你去给我借五百两银子来罢。”
  后成一听这话,比昨夜遇见大虫时还要吓得厉害。暗想我叔叔尽管有钱,我一个小孩子,吃他的穿他的,无缘无故要这们多银子干甚么呢?叔叔只要问我一句,我便没有话回答。后成心里这们思量,口里却不敢拒绝。
  方振藻不待后成回答,仿佛觉得后成不能不答应他似的。遂挽着后成的手,送回参将衙门?后成因有这件大事横梗在胸中,连饭也吃不下。加以昨夜受了大虫的惊,竟倒在床上不能起来。
  庆瑞亲到床前问病,后成将遇大虫和看见祖师法身的事,说给庆瑞听,并说当时被大虫吓倒的情形。
  庆瑞问道:“你遇大虫的话,曾对你师傅说过么?”
  后成说:“不曾。”
  庆瑞道:“你为何不说呢?”
  后成道:“不是不说,因为师傅来的时候,我正在看见祖师的法身,急于要问师傅是甚么人的骷髅,师傅告我是祖师,接着就说他今天有事,要五百两银子应急,教我去叔叔那边去借来给他。我昕了心中一着急,便将遇大虫的事忘了。”
  庆瑞点点头道:“原来是这们一个缘由。”
  庆瑞一面说,一面低着头,好象思索甚么。一会儿,仍望着后成说道:“我就拿五百两银子给你,你去送给你师傅。你不用为难不好向你叔叔开口。”
  后成正要说这如何使得,庆瑞已转身出房去了。不一刻,捧了五个很沉重的纸封,走来搁在后成床上,说道:“等歇你师傅来了,你就交给他便了。”
  后成感激得说不出话来,只光着两眼问道:“师傅若问银子是那里来的,我说是老伯给的好么?”
  庆瑞摇头踌躇道:“说是我给的,也不大妥当。”
  后成道:“我断不敢无故向叔叔要这多银子,只好向师傅直说。我在老伯这里日子已不少了,师傅向老伯要银子的事,也不知见过了多少次。今天大约是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,所以教我去叔叔家要。论师傅成全我的恩德,休说五百两,便是五千两,只要我能拿得出,也应送给他老人家用,无奈我做不到。实在恐怕他老人家,见我这次在叔叔家能拿得出,下次手边没了钱,又向我开口,师傅已是累了老伯,我不也跟着使老伯受累吗?因此不敢不向师傅直说。”
  庆瑞仍是摇头道:“不妥,不妥。你师傅的性格,我深知道。他只要有银子到手,便拿着去挥霍,并没有问这银子来历的工夫。他既不问你,你又何必说出来呢?你若开口就向他说这银子是庆老伯拿来的,他一定倒要对你发脾气,说你不听他的话。你等他来时,只这们说就得了:师傅吩咐办五百两银子,已遵命办好在这里了,请带去使用罢。”
  庆瑞说到这里,忽停了不说。即听得外面脚步声响,方振藻已喝了个八成醉意,一路歪斜的走进房来。进门就要问话的神气,一见庆瑞坐在床边,便不说甚么了。
  后成遵照着庆瑞的话,对方振藻说了一遍,方振藻果然不问银子来历,欢天喜地的将银封揣入怀中,边揣边笑着说道:“正等着要这银子使用。我也不坐了,回头再见。”一掣身又往外走了。
  庆瑞见方振藻去得远了,才说道:“学道的人,每夜独自在深山之中修炼,大虫自然是可怕,就是旁的野兽,猛然间遇见也讨厌。我于今借给你—件防身的好东西,不要给你师傅看见,不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