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定要我这桃林,我就只得另寻生路了。价钱我不敢争多论少,只对面桃林里有一所新建的药王庙,不是我未家的产业,早已施舍给一个老道姑了,不能由我卖给曹公子。”
  篾片见未老先生居然应允了,自是喜出望外。问未老先生要多少业价,未老先生酌量说了个价目。
  篾片回去报告曹上达,曹上达怒道:“几颗桃树,值甚么银子。照他买进来的业价,给还他一半,赶紧滚出柳仙村。我这里立刻派人去接收桃林,接收了便是我的产业。药王庙要施舍给谁,只由得我,谁管他甚么道姑道婆。”
  两个蔑片听了,自然随声附和,也主张是这们办理。
  再说未老先生见两个篾片走后,知道不久就有曹家的人前来接收产业。心想一时将家搬到甚么地方去住呢?药王庙虽是特地建筑了施给那老道姑的,然道姑经年不来,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所在。那道姑的年纪,已有六七十岁的模样了,这一年来没有消息,说不定已是死了。我何不暂时搬进庙里去住?道姑来了,临时让给他也不迟。不来,我就住下去。
  未老先生计算已定,即时带了一个工人,拿了扫帚,到药王庙去打扫房屋。走到庙门口,未老先生正从怀中取出钥匙来,打算开发庙门上的锁。一看门上,不觉吃了一吓,那锁已不知去向了。庙门只虚掩着,像是曾有人进去了的。
  回头问同来的工人道:“有谁进庙里去了吗?”
  工人道:“只怕是曹家打发人来看,旁人是不会擅自将锁打开的。”工人说着推开庙门。
  未老先生走进庙去,看神殿上已打扫得十分清洁,神龛上原来只有神像,没有帐幔的,此时已悬挂了颜色很鲜明的绸帐。龛前神案上,陈设了香炉、烛台、木鱼、铜磬,都很精美。案前的拜垫,都已铺好了,只不见有人。
  未老先生不由得非常诧异。放开嗓音,咳了一声嗽。就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瘌痢头小和尚,从神殿后面转出来,从容不迫的向未老先生合掌道:“小僧奉了师傅的命,刚到这里来,因恐怕惊动施主,又得派人来帮同打扫,所以还不曾到府上来。果然施主一听得说,就带人携着扫帚来了。”
  未老先生听了这些话,一时竟摸不着头脑。暗想我平生没结交过和尚,这小和尚的师傅是谁?如何能打发徒弟来,强占旁人的庙宇呢?难道出家人,也能像曹上达那们横蛮不讲理么?曹上达仗着有钱有势,人家不敢惹他。这小和尚的师傅有甚么势力,来强占这庙宇?并且真是有势力的和尚,强占了这个小小的药王庙,有甚么用处?
  未老先生一时想不出这道理,就对小和尚说道:“这庙已施给了一个老道姑,他经年未曾来住。于今我自己的产业,已属了旁人,只得暂时到这庙里住住。所以带了扫帚来打扫,并不是来帮你打扫的。你师傅只怕是弄错了,这庙原是建筑了施给道姑的,不曾施给和尚。”
  小和尚似乎吃惊的样子,问道:“我师傅说,施主甚是富足。怎么只一年下来,产业就已属了旁人呢?莫不是因建筑这药王庙,花的钱太多么?”
  未老先生摇头叹气道:“这都毋须说了。总之,这药王庙已不能再拿了施给和尚。请你回去,照样对你师傅说罢。”
  小和尚笑道:“施主弄错了,我师傅并不是和尚,就是去年在这里替两位令孙治伤的道姑。施主特地建筑了施给他的,我师傅因为还有些事不曾了,不能就到这庙里来,又恐怕施主盼望,所以教小僧先来,以便朝夕伺候香火。”
  未老先生禁不住笑道:“你这话说的太离了经,你是个和尚,怎么能认道姑做师傅?这就未免太希奇了。”
  小和尚也笑道:“一点儿不希奇,将来施主自能知道和尚认道姑做师傅的道理。施主若此刻不相信小僧是那道姑打发来的徒弟,小僧这里还有一件可做凭证的东西。”
  说着到神殿后,拿了一卷纸出来,展开递给未老先生看道:“这庙宇的图形,是一正一副,小僧师傅交给施主的,是正图,副图在小僧这里。施主可以相信了么?并且师傅不久就要来的,小僧岂能支吾过去?”
  未老先生看这图形,和前次的图形,丝毫无二。又见小和尚虽是个瘌痢头,满身满脸的污垢,然言谈举动,不像是个作恶害人的人,心里已知道不是假冒的了。只是心想怎么来得这们不凑巧?他既来了,却教我一家一时搬到那里去呢?
  未老先生是这们踌躇着,不得计较。
  小和尚问道:“施主毕竟是怎么一回事,轻容易的就把产业属了旁人,难道施主府上,又遭了甚么意外的事吗?何妨说给小僧听听呢?小僧师徒托施主的庇荫,应该能替施主分忧才是。”
  未老先生无端遭此横逆,心里自不免有些抑郁,想向人伸诉之处。今见这小和尚虽年小腌脏,说话却像很懂情理的,当下忍不住长叹了一声,将曹上达平日的行为,及这番逼买桃林的举动,说了一遍。道:“于今是没有黑白的世界,我风烛残年,原是想多活几春。打听得这柳仙村里居住的,多是些安分务农的良民,才搬到这里来,以为可以安稳度此余生了。谁知盗劫之后,又有这种不操戈矛的大盗,逼得我不能在此立脚。唉,天地虽大,还有一块干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