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要多礼,快来给我看牌。”彩金、瑞娘、德姐等站起来笑道:“大相公请坐!”彩金伸手搅住君英的肩膀,说:“我这儿宽绰。”叫他坐在炕沿上,歪着身子,瞟着媚眼道:“大相公冬天还带麝香?真好闻!”卢君英笑道:

“是皮袍里的樟脑味儿吧!”彩金大笑道:“潮脑吧!什么樟脑?如果说”张恼“有味儿,应该在我身上。”二位姨娘想起她的丈夫叫张郎,都笑了。彩金又让卢君英靠里坐,说来说去自己索性把胳膊肘儿都扎在卢君英的怀里,问着,说着:“扔这个!”,“留那个!”假装问牌,说个没完。卢君英知道她吃早饭时酒喝多了,满脸涨红,手直哆嗉。抬眼一看德姐老是盯着看他,粉面泛红抿着嘴笑,君英怕叫别人瞧见不大雅观,慢慢往后捎着挪地方。彩金看卢君英直往后捎,非常扫兴,抬头一看华如锦正站在门口,蹙着眉头,脸上显出不高兴的样子,看了一眼彩金就出去了。彩金以为他递了眼色,坐也坐不住,忽然说:“请大相公替我打牌吧!我输得太惨了,换一下手气再来。”将牌交给了卢君英,出门去了。趁孙妈妈往下分牌的时候,德姐往彩金的背影使了个眼色,捂着嘴朝着卢君英笑。卢君英看着这两个人拿他取笑,只顾打牌。瑞娘又对卢君英瞟了一眼,从桌子底下用她的三寸金莲,悄悄踩在卢君英的脚上。唉!治国齐家者不能不引起警惕。规诫有言:

嬉戏酒色,万恶之源。

男女混杂,百弊丛生。

上下不分,胡乱摸索,漫说贞洁,规矩何在?切忌切戒,家训当严。

且说卢君英正没有脱身之计,听见屋外有人高声打嗝,一撩门帘,张郎进来了。他身穿灰色洋绸面儿羔皮袍,马褂扣子也没系,敞开对襟,头戴白毡帽,脚上趿拉着双梁棉鞋,嘴里叼着短杆粗烟袋,大模大样地站在门口大声道:“阿弥陀佛!这么早就干起来了?”望见卢君英坐在那儿,不乐意地背上双手,站在瑞娘的背后。卢君英看他那种俗不可奈的神气,将手里的牌扣在桌上道:“这本来是彩姑娘的牌,她说要歇一歇,出去这么半天也不回来。现在请姑爷给看一下,我去看看。”张郎很高兴地坐在炕沿上。他那嘴里的葱、蒜、酒、烟混杂的气味一并喷了出来。

德姐在卢君英后头喊道:“大相公!叫大小姐快点回来!”卢君英答声“是!”就来到书房前,一听,屋内传出低笑声。卢君英大惊,停步一听是画眉的声音,更是吃惊,暗想:不知这个奴才跟谁发生了无耻的勾当?从窗户缝往里一瞧,华如锦坐在椅子上,那彩金却坐在华如锦的怀里,转过身去用双手托着华如锦的脸,将前额顶在他的前额上,真有难舍难分的劲头儿。画眉双手搂抱住彩金,就是笑。彩金齉着鼻子撒娇,哼道:“看你是个棒小伙子,怎么这么无能?”画眉笑道:“我不是无能,就是胆小。”卢君英看到这般情景,心下焦急,叫人发觉了不知会出什么事儿。忙退了几步,跺脚,咳嗽,急步向前,叫了一声华如锦,刚要进门,彩金红着脸,理理头发擦着卢君英的肩膀走了出去。

卢君英掀开门帘进去,华如锦猫腰大笑。

卢君英将刚才的事儿责备了几句,道:“我们是万不得已才这样冒险,你跟那无耻的女人动手动脚怎么能行!假若旦露了真相,你要不要我的命!”正在埋怨,画眉笑道:“相公放心,我有一个哄她的绝招儿。”卢君英看她既不害羞,又不慌不忙的样子,不禁噗嗤一笑,“呸!”地啐了她一口,告诫她今后万万不可这样。

正是:

颠狂柳絮随风去,轻薄桃花逐水流。

且说过了几天罗挺从京城回来说:“卢君英的舅父前些年调到外地当官去了,不在京城。”不久康员外也回来,合家欢乐。康阮山督促卢君英读书,这是大比之年秋闱将到,说他亲自要带着卢君英进京赶考。卢君英无法,只得跟着进京。

那天京城真是热闹,卢君英骑着马,带着罗挺和华如锦,进了正阳门,谁想到被那个惹事的彩球打中了。康阮山坐车在后面照顾行李,还不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儿。

那时国老府家人不问分由,拽住卢君英的马缰,就硬往府里拉。聚集在楼下的三公之子和诸生以及看热闹的人都知与自己无缘,各自散去。

华如锦急得大声嚷嚷。罗挺毕竟是个粗人,。看他们不讲道理,怒气冲天,抡起梢子棍,将守门人打倒了,就照直往里闯。到了二门,府总管们大怒道:“从哪儿来的粗野老汉如此无理!快抓起来,打!”一声布置,家人同时动手打了起来。罗挺气急了,喊声如雷,撂倒了儿个人,奋勇向前,已打到大厅前面。总管们着了急,集合了四五十人,手执拦门棍,黑蟒鞭,从四面如同雨点似地抽打起来。古语说:“双拳不敌四手”,他的梢子棍被一根拦门棍打断成两截儿。罗挺已是赤手空拳,虽然寡不敌众,仍手拿断棍,势如猛虎,左右开弓。正在酣战,忽然皮鞭抽在他的双眼上,眼睛里直冒金星,栽倒在地,棍子棒棰一齐打下来,众人将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