狠心!”璞玉忙睁开眼睛一看,一个女人身穿粉色绫衫,将头发草草地盘绕着,浑身上下湿透了,还淌着水滴。哭得眼肿脸胀。璞玉纵身坐起来端详半晌才醒悟,这不是那个多情厚谊的卢香菲姐姐还能是谁?璞玉大声哭泣,拉着香菲的手说:“姐姐,我实在没有对不住你的事儿。”香菲也哭道:“不论你说什么好听的,你也是对不起我,我要是不为你哪能到这个地步!”二人拥抱着放声痛哭,正在难分难舍之时,只听外有人摔门帘,画眉披头散发走了进来,直愣着眼睛使劲推操璞玉,又拉住香菲的手道:“姑娘该走了,跟那个无情无义的还有什么可说的?”唰的一声把香菲拉了出去,香菲放声大哭。璞玉着急地喊到:“等一等!”这样一惊,才醒了过来,但还好象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,侧耳倾听,原来是鸡叫了,天已放亮,赶紧起身。璞玉的脸上、枕头上已是湿漉漉的了。

早饭后,璞玉与德清一家叙别,又想经过金府凭吊香菲跳的那口井。金绍拦阻道:“不行!不行!那口井在金府的西院,砌成八角形,有。丈多宽,从前用三十二个水斗打水灌池子。因为下边有活泉,水深不见底,前些年也跳井死过几个人。自从卢姑娘出事以后,每天晚上西院都有鬼哭声。金公命壅士填死了这口井,但是院子里还不断出不吉利的事儿,这才搬的家。当下院门用石头堵严,大白天也有点口人,谁也不敢进去。”

璞玉道:“神鬼本自心生,哪有真事儿!”德清道:“不管有鬼没鬼,你也别去了,况且今天还下着雨。弟弟这会子去了,不知何时再能见面,再住一宿好了。”说着德清流下泪来。

璞玉道:“弟弟我也那样想,但老爷还在途中等我,不能违命,雨中赶路也很清爽。”德清知道挽留不住,从屋内拿出昨晚写好的信交与璞玉道:“弟弟将这封信呈给父亲,老爷春秋已高,赴任几千里外,确实不易。弟弟也不小了,应该有衣冠男子的志气才是,再也不能象小孩子样儿!老爷、太太的一切事儿都托靠你了。”璞玉一一应诺,挥泪而别,带领随从骑马往西北方向出发。

一路上凉风习习,细雨蒙蒙,悲凉凄楚。璞玉哀痛香菲之死,用雨水泪水洗脸,真不下于唐明皇细雨过剑阁的情景。

一日,璞玉赶上了贲侯车仗的住处。原来贲侯怕璞玉追赶不上,天又下雨,这天有意早些住下等候。璞玉将金公全家赴浙江后直没有回家,因家里发生种种不幸,无意回来的事一一禀告。贲侯叹道:“继承祖业而不以积德为要者,岌岌乎危哉!”又询问德清夫妇的情况。璞玉禀告一切,即将书信呈上。贲侯拆封看阅,信中大意劝父不要南下,并盼保重。贲侯捋须叹道:“姑娘不知,这也不是为父的本意!”

且说贲侯走了几天,到京师从朝阳门进城。

璞玉骑马观看京城人情风俗,居民眉清目秀,衣冠齐楚,真是物华天宝,人杰地灵。那时龚高等人已先进城,在正阳门东城根台基厂准备住处。次日清晨贲侯前往吏部报到。

原来诏令调来的还有:孝悌公南山秀、节烈侯董福、义都子卜禄,他们都依次签到。吏部尚书蒋士美老爷记名呈上,圣上朱批:“四臣觐见,各自呈一份安边策表。”各部惯例,常备一木制圆牌,巡回六部衙门。圆牌到哪一部,哪一部即派人引见,朝奏有关事宜。四臣回邸各自洁身等候觐见。

贲侯因重任在身,不能出访在京亲友。唯孝悌公等的住处在昭忠寺,离这不远,互相通风报信。在京亲友们早已听到消息,都派人前来问候。贲侯只派璞玉回拜,说明事毕之后亲自回访。

且说贲侯因有奏表一事,不敢怠慢,洗手焚香,安心定志,写出奏章一份:

盖闻靖边之策须审势察变。因力有强弱,过强不止则折,过弱不刚则曲。故权变其间,不使其折与曲者威与恩也。施威布德贵乎得当,适中者安,失当者危。强犹施威,威盛而民不畏;柔犹施恩,恩枉而人不服。故弱宜施威,强宜施恩。施恩于忠以宽仁为大:施威于警以制怒为先。否则纵掌生杀之权,于事何益!故贵在审情准衡,宜威则施威,宜恩则施恩。而后敷仁以治教化,兴义而促善行,惩贪官,铲污吏,节俭用度,爱抚黎民,教谨慎之守,传忠信之方,则盗贼边夷,必惧然而归焉。久之万众同我一心,万民同我一腹,万物同我一党,则教化宣扬,此天下永宁之计也。

璞玉侍立旁侧,研墨驱蚊,对父亲的宏谟高论,胆识过人,出语不凡,言直无畏,从内心肃然起敬。

贲侯问:“你可了解其意?”璞玉答道:“略知大意。”贲侯喜笑将文辞修正几处,把“忠信”二字改为“宣教”,即恭楷缮书齐毕。

翌日,礼部堂官员来贲侯住处通报:“明日适值我部奏事,你丑时起身,寅初至景运门等候,由部员引进。”

原来外臣初次朝见必先至礼部习礼三天,这四大臣皆多次朝见过圣上,娴熟礼节,故免去了习礼一节。

彼时圣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