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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到了杭州附近,金钟心想去梅峪之前,先去西湖游玩一次。就问本地人道:“你们这西湖最热闹的地方是哪儿?”那人道:“我们西湖山水寺庙可多了。还有六桥、双峰,什么样的好风景这儿没有呢?不知道你说的好看是山水的好看,还是声色的好看?”又对金钟道:“离这不远,苏堤旁边的望湖亭的前面是太湖,后边是商店、歌楼、酒肆、秦楼楚馆都有,是西湖头等繁华地方。”金公子大喜,向奶妈、刘功再三要求,必须去看趟。刘功没办法,将两只船交给家人,告诉来妈妈和瑞红好好看管,自己和金公子带着两个侍童,四人徒步,顺着堤,朝望湖亭而来。

那时正是立夏刚过,西湖的春光已逝,天气渐热,荷花都长骨朵了。游人有的拿着扇子扇凉。四人边说边笑边走,不久走到了一个大巷子,往南穿过去,过了竹桥看,在半岛上果然有一个大亭子。匾上写的《望湖亭》三个大字。前边太湖是碧波青青,游舫如蚁。金公子看了非常高兴。湖边茶肆酒店的红旗绿幌连绵不断,亭上摆着几个茶桌,客人有猜拳饮酒的,交谈喝茶的,个个穿的绫罗绸缎,富贵豪华。

刘功和公子也找了一个洁净的雅座,正想喝茶,跑堂赶快倒茶,又端来四碟果子。金公子正在喝茶吃果子,忽然听见曲琵琶弹奏的声音。金公子侧耳倾听,不觉入迷。刘功笑道:“公子怎么着!听了这声音就要往那儿搬吗?”

金公子笑道:“这倒不是。我以前读白乐天的《琵琶行》,恨不能到浔阳江上看看。今日来到这儿,就象到了那个地方听到这么幽雅的琵琶声。”正在说着,悠扬的歌声,顺风入耳,吐字清晰。歌词是:

小耗子,上灯台,偷油吃,不下来。

风台呀!艇等郎郎台。

香径香渺吴家台。

梦赴阳台。

—种清爽可爱的声音,真使人心动神摇。

金公子的侍童吉祥、如意听了相对欢笑。正不知道那歌声是从哪儿来的。一个小跑堂在一个盘子里放了一碗清炖整鸭,高高举起,绕过屏风进去。金公子就从屏风的缝里往里看,北边还有三间正房,里面又出来一个小跑堂的将那个跑堂手里的炖鸭盘子接过进去。那跑堂退出来时,金公子问他道:“那边儿的屋子也是你们的?”跑堂说:“这屋原先是整个的一套,今天我们借这边卖茶。那后院才是我们自己的,准备请客用的。今天我们这儿的于老爷在正堂设宴请客。”金公子又问道:

“刚才弹琵琶的是在这屋吗?”那跑堂的点了点头。金公子又问道:“是什么人弹的?”那跑堂笑道:“我看您这老爷也有二十岁了。可是怎么这么傻?弹琵琶的除了女人还有什么人!”

刘功笑道:“你不要笑话他不懂。他是大家公子,从来没见过歌女是什么。”跑堂的笑道:“那老爷们为什么不叫一两个歌女来看看?正堂后三间备有现成的一桌果子,屋子也挺干净明亮。从前边柳荫下的船里叫一两个歌女听听小曲儿也用不了多少钱。”

刘功道:“后面要有闲屋子,我们到那边去坐坐也好,这儿太吵得慌。”说罢跑堂的引路,金公子绕过屏风一看,院子里有些车轿。上首三间正房的两边还有六间厢房。正屋旁边的墙上有个月亮门,跑堂领他们进了月亮门,绕过正房,果然有三间敞屋,里面极为清静幽雅。二人找个中间的桌子坐下,叫跑堂的端来细果子和热酒慢慢地喝着。

原来那屋是前屋的正北面,离北窗很近。

忽听弹弦声停了,几个人笑着称赞。有一人笑道:“少爷愿听什么歌儿,您赏着点吧,不然尽不了我的心!”又一个人道:“我本来对这些小曲的好坏不太门儿清,只对昆曲的词儿知道一点,但她们又不会唱,我还能点什么。”先前的那人大笑道:“那么李师爷替少爷点个怎么样?”又一个人笑道:“那么我替少爷点吧。刚才平儿唱的《小耗子》就确实好,现在要听月儿唱一个。”忽有一女人优美悦耳的声音问道:“老爷们想听什么词儿?”又有一人笑道:“你们最拿手的还是郎郎调,就唱这个调吧!”说罢,就听见转轴拨弦,那个女郎用黄莺似的声音唱道:

惜只惜的今宵夜,愁只愁的明日离别。

离别后,鸳鸯流水梅花谢。

猛听得,鼓打三更刚半夜。

刹时窗外月影西斜。

恨不能,金钗别住天边月。

恨老天,闰年闰月不闰夜。

唱完之后,众人齐声笑着喝彩。

金公子坐不住,悄悄走到窗前,用手指捅破窗户纸,往里瞧:上首坐着个青年,衣冠楚楚,仪表堂堂。旁侧坐着一个书生,年过五十。两边又坐两个人,左边坐着的显得清高,雅致,容俊,声和,大约三十岁。右首的主人瘦脸,黄须,身高,眼细。两个歌女对着正坐,衣裙鲜艳,容貌秀丽。左首穿紫红衣的那个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