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济公的话,传到那两家的父母耳里,两家只得央同众人来请济颠。济颠道:‘要我下火也不难,但
酒是少不得的。’两家父母道:‘有酒在此,听凭师父去吃就是。’
  济公先同到兴教寺,陶员外忙取出酒来请他,济公一连吃了七八碗,方对众人道:‘他二人前世原是一对好夫妻,只因口不好,破了
人家亲事。故今生父母不遂其愿,但二人此一死,虽说是情,却有些气节,后世必然仍做夫妻,你今将他两处烧化,如何肯心死?待贫僧
移来合化,方可完前因后缘。’王陶两家听他说明因果,不敢违背;遂叫人将陶秀玉的棺木也抬到兴教寺一处,济颠手执火把,作颂道:
  今生已死后生生,死死生生总是情;
  既死水中全不怕,定然火里也无惊。
  移开两处心留恨,相傍成灰骨也荣;
  漫道赤绳牵不住,盖棺而后忽亲迎。
  咦!凭此三昧火光,认取两人面目。
  念罢举火,烧得烈焰腾空,只见两副棺木中,各透出一道火光,合做一处,冉冉而去。众人无不惊异,直待化完,王员外又要请济公
吃酒,济公已不知走向那里去了。
  那济公一日同沈提点打从官巷口徐裱褙画店门前走过,忽看见壁上裱著济颠的画像,沈提点近前一看,称赞道:‘画得十分像,但赞
得太少,不足尽你的妙处;况且上面空著许多白纸,何不再赞几句?’济公笑道:‘恐怕无可赞处了。’因叫徐裱褙画取下来,又写几句
道:
  远看不是,近看不像,费尽许多功夫,画出这般模样。两只帚眉,但能扫愁;一张大口,只贪吃酒。
  不怕冷,常常赤脚,未曾老渐渐白头。有色无心,有染无著。睡眠不管江海波,浑身褴褛,颠倒任他尘俗气。桃花柳叶无心恋,月白
风清笑与歌。有一日,倒骑驴子归天岭,钓月耕云自琢磨。
  济颠题罢,沈提点道:‘如今才觉这画像上有些精神!’遂邀了徐裱褙一齐到通津桥酒楼上去,三个人说说笑笑,直吃到傍晚方各散
去。此时是八月天气,杭州风俗喜斗蟋蟀,那些太尉内臣,尤为酷好,往往赌大输赢。
  却说东花园土地庙隔壁,一个卖青果王公的儿子,叫做王二,专靠著捉蟋蟀出卖,一日五更,出正阳门捉蟋蟀,刚走到苎麻边时听见
一个在里面叫得好,分开了苎麻一看,只见一个蟋蟀儿,站在一条火赤练蛇头上,吃了一惊,忙取块石头,照著蛇身上打去,蛇便走了。
那蟋蟀早已跳在地上,王二忙向腰间取出罩儿,赶著罩了,再细看时,却生得十分好,不胜大喜,急急回家,叫老婆取乾净水浴一浴,放
在盆内,将好食养过两日,拿出来合人斗,就一连赢了几场,一时竟出了名。
  一日王二正斗赢了,打从望仙桥上过,正遇著张太尉喝道回家,王二手里捧著盆儿,立在旁边,让他过去。可是张太尉最喜的是蟋蟀
儿,见王二捧著盆儿,便吩咐住了轿,叫王二近前讨看,王二将蟋蟀呈上,太尉开盆一看,见生得比寻常不同,满心欢喜对王二道:‘你
把这蟋蟀卖与我罢!’王二道:‘这个蟋蟀,乃是小人父亲所爱的,相公要买,待小人回去与父亲说了,然后送来。’太尉道:‘你若肯
卖,我与你三千贯钱,一副寿板。’王二谢了,忙回家与父亲说知,王公道:‘太尉既肯出许多东酉,怎的不卖?须急急送去,不要错过
了。’王二道:‘今日送去,太觉容易不值钱,明日送去罢。’遂将盆儿收进去放好,自却出门去闲走。
  却说这张太尉见了这个蟋蟀,十分爱他,又不见王二送来,随差一个干办,叫一个栅头,同到王家讨信,王公接著说道:‘斗一场赢
一场,真实好个蟋蟀。’栅头道:‘人人说好,我倒从不曾见。’王公道:‘待我取出来与你看看!’遂到里面取出个盆儿来,放在桌上
,揭开盖要叫栅头来看,不防那蟋蟀一跳跳出盆去,直跳出门外去了,三个人连忙赶出来捉,早被邻家一只鸡子走来,一口啄将去了。王
公看见气得哑口无言,干办与栅头说道:‘王公好没造化!三千贯钱、一副寿板,白白的送掉了。’只得去回覆太尉不题。
  不多时,王二回来,王公料是瞒不过,只得将干办栅头要看,被鸡吃了之事,细细说了一遍,王二急得暴跳,把桌子一翻,碗盏盆子
打得粉碎,又不可埋怨父亲,心上又气不过,只得走出来散闷。
  才走到十字路口,忽撞见济颠笑吟吟的从对面走来,向王二道:‘你不必气,若肯请我吃一醉,包管与你邻家这只鸡儿,讨还你的蟋
蟀。’王二暗想道:‘他怎知我的蟋蟀被鸡吃了?这话甚是蹊跷。’便道:‘请你不难,听凭老师父放量吃个大醉,但须要讲明,若没有
蟋蟀还我,那时脱褊衫,还酒钱,老师父莫要怪。’济公道:‘贫僧从来不打诳语,你但请放心。’王二也是个好酒的,况是心上纳闷,
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同济公到一个酒店里去,你一碗,我一碗,直吃得稀泥烂醉,方才起身。
  王二醉则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