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马在四围树林中伏下,专杀逃走的敌兵,有事便鸣炮,出来救应;自己和胡锡恩二人带了二千兵马,自往成功营中而来。踱过吊桥,行了一里余,一声喊起,左边李有德,右边王毅,两支军大刀阔斧杀了过来。王煌心慌要逃,被李有德截住,不能逃出。胡锡恩一马抢出,接住王毅便杀。王煌忙命起炮,谁知孙浦霖的兵却早被万春、陈肇基两支兵马杀了。王煌等了许久,不见救兵到来,晓得不好,不顾死活的一马逃回,兵勇随后跟着也逃,李有德把兵马紧紧追逼。王煌走到吊桥边,大叫开门,虞犹龙欲想不开,只见敌兵已紧逼在马后,这才开了。王煌一马抢过吊桥,李有德的兵早已踏平壕沟抢入城中去了。王煌见势头不好,恐怕入城倒要受困,拨转马头,落荒而走。这里胡锡恩、王毅二人,战了一百余合,因见王煌逃走,恐怕有失,忙撇了王毅赶了回来。王毅不舍,紧紧追来,正走到吊桥边时,只见城上遍插旌旗,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,却是敌营的旗号。胡锡恩晓得城陷,不敢进城,勒着马望西北角上而逃。王毅也紧追来,胡锡恩大怒,勒转马,奋起神威,力战王毅。战来战去,王毅一边退,胡锡恩一边进,不觉走了二里多地,前面有座土山,王毅跑了上去,胡锡恩正要追上,只听得上面大叫道:“来将快快下马,你主人已投降在此,你还不降吗?”胡锡恩立马看时,只听得一声号响,山上灯笼火把忽然尽明,照见密密层层的旌旗戈甲,数十员大将簇拥着“帅”字旗下一员元帅,正是自己一箭不曾射死的郑成功。胡锡恩心下狐疑道:“他还不死吗?我主人又怎么会投降呢?”一边想,一边问道:“我主人降在哪里?”山上听了,把件东西丢下道:“给你个凭证吧!”

  胡锡恩把枪挑起看时,是一颗首,血迹模糊,正是王煌的面目。原来王煌逃出来时,早被陈森拿住杀了。当下胡锡恩大怒,把首级一摔,一马抢上山来,只听得“扑通”一声,连人带马一齐跌落陷坑中去。陈森命人把几十柄挠钩搭起,双手倒绑好了,起兵望城中来。郑成功等也都到知府衙门中歇下,张洪德便引着虞犹龙来见,成功慰劳了一番,然后问陈森道:“胡锡恩在哪里?”

  陈森道:“在下底。”成功命人把他去引了上来。跟人答应着,去不一歇,把胡锡恩带上。成功一看,果然是一表人材,品貌不俗,忙命人把绳解了,叫上前来,道:“胡将军,本帅有话相劝,不知你肯从吗?”胡锡恩诧异道:“你这里到底有几个元帅?”成功笑着指着陈森道:“他也是一个。”胡锡恩看了看,道:“不错呀!他本来是元帅,如何有两个来?”陈森笑着把缘故说明了。胡锡恩道:“哦,原来如此。如今有何话说?”成功道:“本帅有件事不明白,将军是满洲人是中国人?”胡锡恩道:“我是中国人,你难道不晓得吗?”成功道:“你既是中国人,如何却助满洲人来杀中国人?”

  胡锡恩道:“天下都如此,助的也不止我一个。他气运当兴,这有何话说。”

  成功道:“天下人人不做将军,只做本帅及本帅这里的各将军,他清朝真能兴吗?气运一事,更不足凭。如以为天授,何不临阵时都用天兵天将?如以为人助,这分明是人不好了,人不助他,他能有气运吗?气运本跟着人的,将军却又去跟气运,这岂不是颠倒自欺了吗?将军再替他出力,岂不愚吗?

  将军自想,所为何故?”胡锡恩道:“气运虽不可凭,但清朝待我厚恩,我当感恩知报。”成功道:“本帅且问你:譬如有个强盗抢入人家,把人父子兄弟一齐杀死了,夺了人的家产,住了人的房屋,只留几个小童服侍自己,却把些果饵骗这小童。小童欢喜了,又替他去杀不到的人,把偌大的家私、偌大的仇忘记了,每日只以贼杀自己同室的人,以报强盗之知遇。你道这小童如何呢?”胡锡恩答不出话来。成功又道:“以将军之英雄才略,何患不能显身扬名,却畏畏缩缩地跟着一个知府,伺候着他人,封不过骁骑将军,位不过参游都守;据本帅想起来,为将军可惜呢!”正说时,万春、陈肇基二人入见,缴令迄,成功问所获多少,陈肇基道:“一共杀死敌兵一百二十四名,生降五百八十三名,杀死千总杨堃一员,生擒知县孙浦霖一员。”成功道:“降兵照例收入,敌官把他杀了吧。”陈肇基答应了出去,不一歇在营门前呈了一颗首级。胡锡恩心中一动,又不能说出,只得问道:“元帅何不把他劝降了呢?”成功一听,晓得已有降意,便说道:“此人才无可取,恶又难逃,所以杀了。”胡锡恩道:“如此请斩我吧。”成功道:“何故呢?”

  胡锡恩道:“罪将有放暗箭之罪,请正法了吧。”成功道:“孙浦霖他背了天下公义,将军不过得罪本帅一人;至于将军之才,实为天下之用,本帅岂能修一人之私怨,弃了天下之才吗?”众人也跟着劝道:“元帅为天下大事,延揽雄才。将军豪杰,不可自弃吧。”胡锡恩不觉心服道:“元帅如此,罪将还有何言呢?”成功大喜道:“将军如此,本帅亦无忧矣。”当下胡锡恩谢过了罪,成功赏了游击衔,暂在营中效力。记各将的功劳,开宴贺喜,歇兵几日,留了一将镇守温州,分取各县,一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