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贵元帅如肯放松,小王情愿避去,将地让出;但金银财帛贵元帅应允过了,可以带回,那可不许中途拦截的。”成功道:“本帅言出于口,岂肯做此失信之事?不信时,本帅和你立誓吧。”通事传语过,华司德大喜,请成功立了誓,然后又叫通事传语道:“小王收拾各物,传会各人,一时也不容易清楚,请三日内避出。贵元帅可把水放出,免得城中缺水吧。”成功道:“放水不难,但三日内若不避出时如何?也要贵王立个誓来。”华司德听了,便也立下了誓。成功道:“既然如此,本帅暂把水放出。若三日内不避出时,贵王也不免要应誓,本帅也可以再把水拦住。”华司德答应了,当下别去。成功退兵十里,把坝也决开了,那水便滔滔滚滚的直流了下来。果然到了第二日,华司德领了一行人众,把所有积蓄一担担的挑了出去,倒都去尽了,华司德也来见成功,成功称谢了一番,然后别去。

  成功进得城来,百姓家家结彩,户户燃灯,迎接大兵。成功一一慰谕了几句,随即进华司德的王府住下,只见有几个年老的百姓进来要求见,成功便叫了进来。这几个年老人叩见了起来,说起芝龙从前带他们来的恩德,个个都感激不已。成功也问了几句台湾的事体,然后每人赏了四两银子,众人叩谢去了。成功一查仓库时,原来都被荷兰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了,成功好笑道:“他倒真的收拾得清楚。”当下便叫人去访问蔡宝文和陈永华二人,众人齐道:“蔡宝文倒有这个人,先前在华司德衙当个通事,这几个月来不见这个人,听说往荷兰去了。陈永华倒没有人晓得。”成功因新得的台湾原是一块新土,各物空虚,事事都要创办起来,过了两日,便叫人往思明州把文武大小官员都移了来,只留下儿子郑锦守思明州;又把所有粮饷以及军械等物都搬到台湾来,起衙署,安置百官,忙个不了。那日又想起陈永华这人来,心中自忖道:“他既肯写名字,必非忘世的一流人物,但我自寻不着他,所以他也耻于自荐罢了。但如何方能寻得着他呢?”想来想去,想出了一法,写了一道榜文,出榜招贤。谁知这里所有的人,除了芝龙带来的外,也都是这里做贸易的人,哪里有什么贤人,所以成功这道榜文虽然贴出,不但陈永华不能招来,一连招了几日,就连个报到的也没有。成功一想道:“我错了,他既是贤才,任是如何热心,也不肯自行投到,须是我自去访他去。但他在哪里,我如何得知呢?”想了一歇,忽然自笑道:“我为何忘记了他这信从哪里来的,就该从哪里想去了。”当下忙出了一道告示,只说从前出城砍柴的人,所砍来的柴都被本帅拦了,如今事定,如有砍过柴可都来投到,每人赏银一两。这告示出了之后,领赏的人纷纷不绝,都感元帅的厚恩,却哪里晓得成功的用意。原来成功于发赏的地方,写下几个大字道:“有能知陈永华之处者,赏银百两。”叫人在那里守着,凡来领赏的,便问他陈永华三字。

  果然,一日如此,两日如此,问了几日,那日就有跟人带了个乡人来向成功道:“他识得陈永华的。”成功大喜,忙问道:“你晓得陈永华在哪里呢?”

  乡人道:“在哪里不晓得,小人只晓得陈永华这个人罢了。”成功道:“既然晓得他这个人,何以在哪里会不晓得呢?”乡人道:“他这人原是去年来的,他虽不说出何事,看神气大约也是避乱来的。他初来时卖卜为生,所以小人晓得他的名字。后来又替人经理书记,人便只称他陈先生,所以他名字就少有人晓得了。但小人说虽如此说,这不过小人所认得的陈永华,至于是不是他,此外还有没有陈永华,小人可不晓得了。”成功道:“一定就是他了,哪里还有第二个呢?”乡人道:“若果是他,元帅爷不必写陈永华,只写‘顺德杂货铺书记陈先生’,倒有人晓得他,此刻虽不在那里,却也就容易寻了。但他只一个人,元帅爷却出一百两赏格寻他则甚呢?”成功道:“你不晓得,你留心去寻罢了,如能寻着时,自有重赏。”说着,叫人赏了乡人十两银子。乡人大喜,叩谢了出去,逢人便问,一人传十,十人传百,不两日工夫,早已有人来见成功,说明了所在。成功大喜,忙穿好礼服,坐了一乘轿,叫乡人引路,一直来到陈永华家里。原来陈永华他自己并没有家,所住的还是别人的住屋。当下成功到来时,只见土墙三尺,篷壁四围,低着头走了进来,那乡人便高叫道:“陈先生在家吗?”里面有人答应道:“是哪个?”乡人道:“陈先生,是我,新来的王爷在此寻你呢。”里面不作声,停了许久,才走出个人来。成功看时:头戴元色方巾,身穿二蓝长袍,足登一双旧云履;面如满月,五柳长须,两道浓眉,一双俊眼,映着人奕奕地乱动,看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人。成功走上前来,躬身一揖,道:“陈先生请了。”陈永华也忙回了一礼道:“元帅驾到,生员失迎,有负之至。”成功谦让了几句,然后分宾主坐下,众人都立在草堂外面听。成功先开口道:“此次凶夷抗固不下,小弟已无可奈何,幸得先生指教,才得破他。今日小弟特来致谢。”陈永华道:“元帅说哪里话了,天下之事,天下人共有其责。生员不才,不能尽天下之责任。元帅以独力任天下大事,实能为天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