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就度过去,等叔父消息便了。」谢氏十分感激。从此以后,亏了侄儿照顾,得以安身。只日日记挂丈夫,不知吉凶若何,心里忧忧凄凄,好生痛念不题。
  且说袁七襄坐在狱中,因钦案重大,不能即结,准准禁了半年。审过一二十次,方才辨得明白。原来旧案事情,虽干连四五十人,内中只有十来个是经手作弊的,同入了罪,其余无辜官役,尽皆释放。袁七襄等随具一张辩呈,详开本役于旧案内,已经审豁,并无犯法情由,合咨吏部,准复考选等情。三法司据此,就出一角咨文,申明白了吏部,随挂谕牌,定期考职。袁七襄考了上等,候授八品经历,只得在京听选。但他虽得了职,心里只想念妻子:「既同袁吉上京,不知为甚不见他踪迹,又不曾干得甚事,难道有个回去的理?想必冯家留着,也不可知。我正欲与他商议儿子行聘的事,前日他有公务,不便谒见。今城工已毕,自然知我在京,不免去看看他,一则问妻子消息,二则谈谈亲事。」便写了一个名帖,袖到冯家寓所。谁知冯国士因督工有劳,恰如这日报升了员外,门上好不兴头,管门的见袁七襄怀刺而来,那个肯替他传递。袁七襄道:「我与你家老爷是亲戚,不要留难。」管门的道:「吾家老爷最恼的是亲戚,常说平日没人睬我,今日做了官,也不睬人。怎好轻易去触他的怒。」
  袁七襄道:「老爷和我极亲密的,不比那别样的亲戚,决然不责备你。」管门的道:「老爷何等尊荣,你不见往来的都是官府。你这等模样,还是不进去倒好。」袁七襄听了这话,怒从心起,将管门人劈嘴一拳,大骂道:「奴才,你逞家主的威风,可以弹压得我吗?皇帝也有草鞋亲,你家主做了官,便没有亲戚在眼里。」正喧嚷不了,只听得里面一声云板,冯国士送客出来,见袁七襄发急,也觉局蹐。忙送那人出门,便一手挽定袁七襄,故意将管门的骂道:「狗才,袁爷到来,禀也不禀一声,倒这样放肆。」因命道:「每人打二十板。」因笑对袁七襄道:「小弟公务羁身,竟不知吾翁遭此一番折挫。无由效劳,有罪之极。」袁七襄道:「只因小弟命运颠连,几致牵累。得有今日,可谓万幸了。」两人同进内堂,尤寡悔也过来相见,谈些冷淡话儿,冯国士便叫治饭。不一时,杯盘罗列,三人坐饮。袁七襄道:「小弟特有一事相问。前日初下狱时,闻贱内同舍侄到京,以后便没了影响,不知曾到亲翁这边来,或是径回去了?」冯国士道:「当日小弟督工时,曾传个报帖进来,已知尊嫂在此,连忙着人迎候,不知法司衙门怎生访着了,道是营贿罪案,即行驱逐出境,故愚夫妇竟不曾见得一面。前日河南水淹了,内弟尤寡悔回去看看,才晓得尊嫂已到家里,内弟来京,还不满数日哩。」袁七襄大惊道:「河南水决,小弟影也不闻,原来尤兄曾去了来,不知家下怎样?在那里?」尤寡悔道:「尊居漂得片瓦无存,老嫂没处投奔,权住在令侄家里。田地都卖做京中使用,如今饭也没得吃哩。」袁七襄惊哭道:「我家怎弄到这个田地。奈何,奈何!」尤寡悔道:「还有一桩极可笑的事,老嫂在京中回去,路上不知遇了什么大难,直从山东转到家里,把个周岁的令郎都弃掉了。如今日日在那里哭着。」袁七襄听说这话,魂都吓散,含着两眼泪道:「怎么天绝我袁氏,如此惨酷。只是尤兄可曾问他,路间为着甚事,到此地位?」尤寡悔道:「小弟也问了几次,老嫂只含含糊糊的说不出口,想必在体面上不好看相的事了。」袁七襄见他说话尖酸,便不好再问,又因儿子散失,难以言及亲事,便欲起身。被冯国士拖住了,又吃上一回酒,方才别去。诗云:
  半年拴梏已浮家,妇子情深各一涯。
  忽感沧桑随世态,一般人面便争差。
  且表袁七襄,次日便欲抛弃前程,急赶回家一看。几个同事的劝道:「我等为此微职,直从险难里逃过命来,方得到手。兄若错此机会,不候了缺,难道下次再来补选不成。令郎虽失,已有半载,就要寻访,也不在乎这几日。倘寻不着,岂不两头脱空。何不且耐心儿守了个地方,慢慢找寻也不迟。」袁七襄只因众朋友苦苦挽留,不知不觉,又住了四五个月,才授了贵州镇远卫经历,好生气苦道:「总是命穷的人,一个小小前程,弄到万里之地,如何去得。」便忙忙收拾出京,又到冯国士寓所作别。走到门上,只见层层结彩,里面好生热闹。袁七襄看见,心上想道:「今日冯家这个光景,不知何故?」便顿住了脚,问管门的道:「今日结彩,想是你家老爷报升了吗?」管门的道:「不相干,今日是为小姐受聘。」袁七襄听了这话,陡吃一惊道:「老爷有第二位小姐吗?」门管人道:『没有,止得这三岁的一位女儿。」袁七襄又问道:「今日受聘的是那一家?」管门人道:「是王御史老爷的公子。」袁七襄听了,不觉勃然大怒起来,也不叫人通报,大踏步闯入内堂。恰好冯国士与尤寡悔两个,搀着手正走出来,劈面遇着,连忙缩脚,早被袁七襄叫住,只一个脸儿血喷也似的,白了又红,红了又白,心头跳个不住。
  袁七襄执定手道:「小弟特为今日这事,来与与亲翁讨个决裂。当日交际往还,乃亲翁与令舅相约赐顾,再三见招,非小弟无耻要趋承富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