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免上前主同他谈论,或能把他牵引出来干功立业,岂不是桩美事?”主意定了,趁着歌声寻去,到了岸边,几株垂杨下系着两只小小渔船,一只船上一个老汉盘脚而坐,左手撙着船板,右手举个大杯,翘起头在望月。轻轻走向前去,叫道:“老英雄何悲愤乃尔?”老汉倒吃一吃,见一人身穿水靠走到船边,连忙将杯放下,一蹶劣挣起身来问道:“甚么人?”
  陈音声喏道:“小人陈音,特来趋候。”老汉听了,觉得十分欢喜,道:“陈巡官缘何到此?请上船来,屈坐一坐。”陈音倒诧异起来,暗道:“他如何会认识我?”心中虽是这般想,却早已一步跨上船去。老又让了坐。唤人起来烧茶暖酒,陈音拦阻不住,只得由他。须臾茶已备上,老汉叫人将残羹收去,重新添菜换酒。吩咐毕,对陈音道:“老朽久慕巡官大名,今承枉顾,荣幸无比。但不知巡官何事到此?”陈音道:“素昧平生,老英雄从何相识?请问老英雄尊姓大名?”老少道:“英雄二字,承当不起。老朽姓赵名平,齐国济南苦竹桥人氏。”陈音听了“苦竹桥”三字,急问道:“赵允是老英雄甚么人?”赵平道:“是嫡堂兄弟。巡官如何认识?”陈音大喜。将夜救孙氏,送至苦竹桥之事大回答说了一遍,赵平听了,心中十分钦敬,谢了又谢道:“此事真真好极了!孙氏之夫蒙杰正在此地。”此时船上的人正来上菜,赵平接来摆列好了,即对那人道。“快去叫蒙大哥起来,他的大恩人在此。”
  那人跳过那只船去,不到一刻,带了一个大汉跨过船来。赵平面对着大汉,手指旨陈音道:“这位陈巡官是你的大恩人,快快上前叩谢!”大汉弄得糊糊涂涂,睁起双眼,望着陈者。陈音一见大汉过来,先立起身,凑近一看,心中大惊,私念道:“这人可不是那醉月楼上,替那屈老儿抱不平的人吗,如何到了此地?”急急问道:“大哥几时到此?我与大哥曾有一面之识,大哥自不觉得。”赵平大惊道:“巡官如何认得蒙大哥嘞?”却又奇了,蒙杰也是大惊,暗想道:“据舅父说来,他是我的大恩人,我实不认得他。据他说来是曾经认识我,我实在记忆不起,真叫人闷杀!”陈音道:“不必拘礼,大家坐定,畅谈畅谈,倒是一桩快事。”彼此坐定,赵平方将陈音救他女子的事,照样说出。蒙杰听了,哎哟一声,连连称呼大恩人,立起身来,扑翻虎躯,在船板上拜个不了。陈音也立起身,连忙搀扶,哪里扶得住?蒙杰道:“既承大恩人拔刀救命之德,又累大恩人千里跋涉之劳,叫小子如何承当得起?”说了又叩,叩了又说。赵平起身,帮着拦阻,方才歇了。蒙杰道:“适才恩人道,曾经认识小子,小子却不明白,还望大恩人说明。”陈音道:“快休如此称呼,反为不便。”便将醉月楼之事说了一遍。蒙杰哈哈大笑道:“大恩人那时也在醉月楼吗?”陈音道:“嘻!你又是这样的称呼,该打该打!”豪杰道:“这个称呼出在我心坎里,叫我如何改得过来!”赵平道:“陈巡官既是这般说,照我称巡官罢了。”陈音道:“也太客气,不如以弟兄相称,方觉亲热。”蒙杰跳起身来道:“好极好极!我有大恩人这般一个哥哥,我真是快活一辈子!”陈音笑道:“却又来,你止说渔湾杀人,可是你不是你?”蒙杰伸出右手道:“大哥看我的手指。”陈音一看,大指边一个枝指,点头道:“是、是、是,此事做得爽快明白,是英雄举动,佩服佩服!蒙大哥然何到此?”蒙杰瞪眼道:“如何叫我是大哥?也是该打该打!”陈音笑道:“是我不是,从此大胆叫你贤弟。”蒙杰笑道:“这样我才快活哩!大哥问我然何到此,可问舅父。”赵平接着说道:“这是前月的事。那一天我叫小徒去前村里沽酒,转来道:“酒店里病倒一个大汉,生得如何的魁伟,衣服却是破烂。店主人要扛他在荒效去,许多旁人劝解总是不听。我身上且喜带得有碎银,取出四五钱来递与店主人,叫他行点方便,在近处请个医生诊视,或能救转,也是一件阴功事。店主人见有银子,方才允了。’我听说,酒也不吃,急急带了小徒,赶到前村,一见面却是他。命小徒将他抬回,请人医治,才脱病不十日哩。”陈音道:“听说蓝滔被杀,失了银子三百两,贤弟拿向哪里去了?”蒙杰道:“小弟岂肯用这样的银两?我通把与屈老儿作盘费,住他亲眷处避祸去了。”陈音听了,称赞不止。又道:“尊嫂交我一信,可惜不在身边,明日取给贤弟。”
  三人立着说了一会,烫酒上菜的人穿梭似地来往,听了这些话,一个个都觉得神气飞扬。赵平道:“我们要紧说话,站了半日,大家坐下用酒。”
  三人坐了,略用了酒菜。赵平道:“来踪去脉都交代清楚了,我们也要象说大书的,把惊木一拍道:“花开两朵,各摘一支。翦断闲言,书归正传。’我认得巡官的话嘞,巡官来此巡哨几次,我都看见,就是假扮周奎那一天也在我眼里。我见巡官水势精练,心中甚是佩服。巡官到此是甚么意思?请说明白。”陈音遭:“只因洪涛那贼矫悍绝伦,铁崖又十分奇险,想来四围探巡,或者有点路径,碰个机会。幸遇老英雄,可有甚么计较?”赵平皱着眉,叹口气道:“老朽正为此事为难。前日屈粮官被围,老朽遇着巡官的部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