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就想大吊。”穆文光在腰间取出那百两一封来。飞手夜叉看见了,道:“徐公子正寻人大吊,为少脚数,你凑一脚,是极好的。只输后不要懊悔。”穆文光道:“那懊悔的人,也不算一个汉子。”飞手夜叉便引他在着内里楼上,只见徐公子、苗舜格、冯百户先在上面。飞手夜叉道:“我送一脚补救了。”徐公子晓得是穆小官,也不言语,大家派定坐位,拈桩洗牌。
  穆文光第一次上场,红张倒不脱手,一连起了无数色样,偏是斗得聪明,把三字筹码卷得干干净净。飞手夜叉,在旁边称赞道:“强将手下无弱兵,我家兄教出来的门生,自然不同。”众人道:“暴学三年赢,他后来有得输哩!”飞手夜叉见穆光赢得多了,忙在桌下踢上几脚,叫他歇场。穆文光乖觉。到他做桩,便住手道:“小弟初学马吊,今日要得个采头,且结了帐再吊何如?”飞手夜叉又道:“说得有理。”众人还不肯放牌,见头家做主,遂静听结帐。
  原来穆文光是大赢家,徐公子输去一百五十两。苗舜格所得的百金,手也不曾热,依旧送怀穆文光。穆文光对飞手夜叉道:“这两字的现物我都收下,那冯爷欠的送与师叔罢。”说罢拿着银子跑下楼去。徐公子与苗舜格面面相觑,只好肚里叫苦。正是:
  闻道岂争前后,当场还较输赢,
  攫金不持寸铁,但将纸骨为兵。
  话说金有方听得外甥赢了二百多金到手,意思要骗来入己,假作老成,说道:“我少年人,切不可入赌场。今日偶然得胜,只算侥幸。若贪恋在马吊上,不独赢来的要送还人,连本钱也不可保。你将财折放在我身边,为你生些利息。我晓得你令尊一文钱舍不得与你的。你难道房屋里不要动用么?闲时在我处零碎支取,后来依旧交还你本钱如何?”穆文光正暗自打算,只见穆忠来讨信,穆文光道:“你来得极好。”便将自家落下与赢来的凑成三百两,打做一包,其余还放在腰里,向穆忠说道:“这银子须交明太公,官司俱已清洁,不必忧虑。”穆忠答应一声往外就走。金有方黑眼睛见了白银子,恨不得从空夺去。又见穆文光不上他的钓竿,又羞又恼。早是苗舜格撞进来,说是徐公子要复帐,一直拖着穆文光到马吊馆来。
  穆文光道:“明日也好马吊,何苦今磨油磨烛,费精费神么?”徐公子怒道:“你这龟臭小畜生,不知高低,我作成你这许多银子,便再吊三日三夜也不要紧,便这等拿班作势,恼动我性子,教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吃点苦头!”穆文光道:“你这个性子,便是你的儿子、孙子也不依着你,我又不是你奴才,犯不着打巴掌。”徐公子道:“你这才出世的小牛精也挺触老夫了。你还不晓得囗,这囗处日牵了你家老牛精来,一齐敲个臭死,才知我手段哩!”穆文光见伤了父亲,不觉大怒道:“谁是牛精?你这不知人事的才真是牛精!”徐公子隔着桌子,伸手打来,穆文光披头散发,走了出去。苗舜格道:“这一二天原不该同他认真顶撞着。”金有方进来的工夫,飞手夜叉道:“你们现有四人,何不吊牌?”众人叫声有理,各各按定坛场,果然吊得有兴,正是:
  此标夺锦,彼庆散花,没名分公孙对坐,有情义夫妇圆栾。旁家才贺顺风旗。谁人又斗香炉脚。说不尽平分天地,羡得杀小大比肩,莫言雅戏不参禅,试看人心争浑素。
  话说徐公子正斗出一个色样来,忙把底牌捏在手里,高声喊道:“且算完色样,再看冲。”忽然哎哟一声,蹲在地下。众人不知道为甚缘故。争来扶他,只见衣衫染的一片尽是鲜血,个个惊喊起来,旁边一个人叫道:“杀死这奴才,我去偿命,你们不要着急。”众人看时,原来是穆文光。齐声喝道:“不要走了凶身。”疾忙上前拿住,又搜出一把小解手刀来,刀口上都是血。金有方道:“他与你有甚冤仇,悄地拿刀害他性命?”穆文光道:“说起冤仇来,我与他不共戴天哩!”金有方道:“他又不曾杀你父亲,甚么叫做不共戴天?”穆文光道:“他设计骗我父亲,比杀人的心肠还狠。”金有方道:“你却是为马吊角口起,讲不得这句话。”穆文光又要去夺刀,气忿忿的道:“我倒干净结果了这奴才罢。”还不曾说完,早赶进一伙人来,把穆文光锁了出去。
  金有方跟在后面,才晓得是徐衙里亲戚、仆从击了县门上鼓,差人来捉的。那知县听得人命重情,忙坐堂审事。差人跪上去禀道:“凶身捉到了。”知县问道:“你黑夜持刀杀人,难道不惧王法么?”穆文光道:“童生读书识字,怎么不惧王法?只为报仇念重,不得不然。”知县骂道:“亏你读书识字的童生,轻易便想杀人。”忙抽签要打。穆文光道:“宗师老爷,不必责罚童生,若是徐公子果然身死,童生情愿偿命。”知县问徐家抱告,道:“你主人可曾杀死?”抱告道:“主人将死,如今又救活了。”知县道:“既经救活,还定不得他罪名,且收监伺候。”遂退了堂。金有方见外甥不曾受累,才放下心。那些公人赶着金有方要钱,金有方只得应承了。
  次日清晨,到穆太公家报信。可怜那太公,闻知儿子下监,哭天哭地,几乎哭死过去。金有方道:“凡事要拿出主意来,一味蛮哭,儿子可是哭得出监的?”太公才止了哭声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