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不茶不饭,整日在院中思想。那院内有几个女子,那里比得上只柳氏?妈儿爱他,犹如珍宝,见他恹恹瘦损,不知何故。也曾代他请医调治,只是不灵,妈儿万分着急。

  一日,柳氏睡至午后起身,对着镜子一照,不觉忽然一阵心酸,登时吊下几点眼泪,叹了一口气,口里叫着吕相公的名字,道:“吕昆、吕昆,你何失信至(致)此!那日一别,音信全无。奴家痴情绻恋,害得我病恹恹,只指望将身付托,谁知郎君薄情如此!要看你那副容貌,实系风流儒雅;况且语言敦厚,出口成章,并不像那负心之辈。真可谓: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
  叹了一番,取了一幅花笺,摆在桌上。磨起松烟,提起兔毫,作诗一首,以叹此生命薄之苦:

  雕栏凭倚怨苍天:玉貌如何不保全?

  既是命如云影薄,不应色比月华鲜。

  闷思旧事真堪恨,细读新诗更可怜。

  谁道男儿多好色?岂知风雨锁婵娟!

  吟毕诗,将稿细细赏于诗情,自恨心高似天,怎奈命薄如纸。忽然又叹道:“天呀!我这柳氏福薄至此!有何罪孽,获罪于天,使我落在火坑,终身无托?”

  柳氏正在那里叹息,忽有妈儿上楼道:“我儿,外面有五花街来的一位什么吕相公,你可会与不会?”柳氏只听得“吕相公”三字,洗去愁容,慌开笑口,连连整衣,下楼迎接。正是:

  正思可爱风流客,蓦地相逢意欲狂。

  二人接见,喜不自胜。吕相公道:“自南凹桃园一别至今,昼夜渴想。奈何舍间俗事不能分身。今日特来拜望,不知尊容如何憔悴至此?却是为何?”柳氏道:“此地非谈话之所。相公何不请在后边楼上坐?”吕昆道:“假使侯府有人来,便怎么处?”柳氏道:“相公休得惊讶,妾身自有计较。”忙吩咐楼下人:“如有侯府一切人等,不可使他上楼。”众人领命不题。

  只言柳氏在后楼饮酒谈心,彼此高兴。正是:

  知己客来茶不厌,合心人至话偏长。

  二人正饮至情浓欢畅,意气相投,忽然侯家的蔑骗莫六头到此。亦未知吉凶若何?再听下回分解。



第十回 使讹诈<原作“索诈”,从目录改>硬行借贷 因怀恨暗起奸心

  词曰:

  万事皆由天定,人生自有安排。善恶到底有兴衰,参透还须等待。草木虽枯有本,将春自有时来。一朝运至上瑶台,也得清闲自在。守分安常最乐,行奸使诈招灾。为我愚拙又痴呆,却到无荣无害。

  按下闲词,言归正传。

  且说莫六头因今日侯家无事,瞒着侯韬到凤乐院中走走,正打外面进来。妈儿道:“莫相公,连日不见,是那边风吹来?外面请坐。”六头暗暗想道:“平日我到这里来,前后听走,并不阻拦;今日叫我在外面坐,必然这楼上有人,怕有我在只里听见。”忙向妈儿道:“闻得你令爱柳姑娘有贵恙,因此前来看他。”言毕,即推开屏门,举步登楼。妈儿心下着慌,又不敢明说,只得暗中打个照会,高高喊了一声道:“我儿,莫相公上楼来了!”这一句话,乃是叫吕昆避他一避。不意六头已上楼来,却也避他不及。

  六头这贼闻见酒味,连连进了房门。见桌上摆了杯盘碗碟,同着吕昆饮酒,心下不悦。暗暗的道:“这狗头好大胆!难道不知柳姑娘是侯大爷的人?擅敢两下私自来往!我想趁此机会,同他们借几两银子。他若依我便罢;如若不然,只怕眼前:

  虽然善财难易舍,只恐好事不坚牢(劳)。柳氏与吕昆见他怒容满面,连忙邀他入坐;又命添了副杯箸,请他用酒。柳氏与吕昆敢怒而不敢言,只好暗暗恨在心下。正所谓:

  满堂僧不厌,一个俗人多。

  六头一连饮了几杯,先将柳氏做一个引头,忙开口道:“柳姑娘可知:我连日被人逼得要寻死?上年借了那人二百两银子,乃是九折加一利息,一个月一转,算到日下,共该他本利五百余金。无计可施,只得要姑娘借些衣服、手饰与我,当得多少算多少;余不足数,请吕美兄看破些,代我添补添补。难得你两下相好,请帮助帮助我。莫六头也是极好说话之人,将来自然加利奉还,决不失信。”吕相公听得他来的言语来得古怪,暗暗心中甚是着急道:“今日此来,原是桩私事;况且蒙张天兄再三苦劝,叫我日后不可同他们往来;再者黄、李二人为我,侯韬已经断了他的往来,今日遇着这贼,必有干戈。古云:甕口易闭,人嘴难缝。将来传到我母亲知道,只便如何是好?况这厮开口,其心不善。”正是:

  要知心下藏好歹(友),尽在开言谈笑中。

  只厮双眼望着吕昆、柳氏不住的只是翻,二人越发生疑。到是柳氏随机应变,向六头道:“适才相公此言差矣。我纵有些衣服、手饰,不便借;况且总系侯大爷所办之物,桩桩件件都有细账,每月一次下来查点。非我担难不肯,只要你相公担当得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