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,不得出来,故而今日是这等打扮。我想偷香窃玉,也是才人所为,却也无妨。但不知落在那家?可以说个明白,包你与那人将来两下成就,如若不然,告知令堂太太,只怕悔之晚矣。”吕昆到了此刻,却也难瞒,只得将落在安府小姐楼中,与临妆两下的话说了一遍。把个姜先生都噱死了,将头摇了两摇,道:“相公真乃色胆如天!想那安瑞云小姐,比不得等闲人家女子,倘被他令堂太太知道,便怎么处?”吕相公道:“今日乃是安老大人回家,开了后门,起那些行装。趁此机会,只得扮做卖花之人,不期又遇先生。倘若见了家母,切不可言及。”

  姜先生细想:他令堂连日病在垂危,我若不指点他作速回去,见他令堂,岂非不义之人?忙向吕昆道:“相公,非怪我多嘴。自从你出门之后,府中老太太朝思暮想,问卜求签,总皆不灵。连日不瞒相公说,是我在府上代老太太诊脉;脉息沉细,看来此病皆由相公起见,快些回去,或者托天侥幸,也未可知。”吕昆听得这一席话,蹬足捶胸,泪如泉涌。只才是:

  养子不能依膝下,反教老母病思儿。

  吕昆一阵昏迷,跌倒在地。不知怎样回家见母,且待下书接讲。



第三十五回 吕昆回第家人喜 鲍氏闻儿病体痊

  词曰:

  叹人生虚度,费尽心机无了。任你巧语花言,只恐阎君自晓。瞒心昧己天不饶,祸到临头休恼。世间万般忍为好,不贪不恋为高。

  这首闲词按下。

  话讲吕昆昏倒,一会苏醒回来。女先生见他悲伤,慌相劝道:“相公休得如此!你回去只说如此如此,再看老太太病体如何。”于是代他换了衣衫,道:“相公且请放心,安家小姐与临妆姑娘二人的大事,掌在我身上。只要令堂太太好了,其事不难。”吕昆道:“这等,拜托、拜托!”姜先生送到外面。命人关了门户,按下不题。

  再言吕昆一路来到自家门首,只见大门紧闭,里面众口嚣嚣,都在那里谈他不是。内中有人说:“老太太就在今晚明早,不知我们家相公那里去了,无踪无迹!披麻执杖,靠着何人?”吕昆听得明白,忍不住两泪交流,探手扣门。有人知道是他的口气,众人开门一看,不觉大家惊叫道:“相公家来得好极了!快些进来。”有人先进来报信。

  此刻鲍太太房中许多丫环妇女在此伺候。点的是通宵红烛,厢檐下摆着五六个风炉,都炖着饮食之物。老太太睡在床上,哼声不止,低低叫道:“吕昆儿呀,为娘的养你,指望你接代传宗,香烟祭祀。记得你爷爷临终之时,扯住我的手道:‘夫人,待我死后,早些代孩儿娶房媳妇,生下个孙儿,那时我在九泉之下,也得瞑目。’不想今日有负老爷之托。到不如早辞阳世,以免红尘之苦。只是一件:

  膝下无儿实可伤,将来枯骨葬山冈。

  黄泉愧见先夫面,事到头来叹子亡。”

  可怜老太太瞳人反背了几个月,浑身疼痛,往日还用些茶饭,今日连茶水都不吃了。有一个侍女说道:“白白的我们早晚伺候了几个月。若是服侍得好,我们还有个幸头,若有些高低,我们前功尽弃。”

  正言悲叹,有人报道:“相公回来了!”众女子只听得“回来了”几个字,一个[个]心中惊讶,忙忙出来观看。好一似:

  久旱逢甘雨,他乡遇故知。

  众人道:“相公,你这一向落在那里?可怜把个老太太活活的都想杀了!”他们在堂屋外面说话,房中有人说:“不好了,你们快些来,老太太厥过去了!”吕相公放声大哭,进得房来,慌慌到床跟前,叫了几声“母亲”,并不见答应。可怜老太太双目紧闭,一阵昏迷,手足俱冷。

  一会工夫苏醒回来,有人取了开水,灌将下去,定一定神,说道:“老太太不要如此,相公回来了。”老太太那里肯信?吕昆坐在榻上叫道:“母亲,果是孩儿吕昆回来了。”老太太只得用手摸了一摸,道:“畜生呀,你去得好受用,今日从那里来的?”吕昆道:“孩儿离家两天,母亲为何只等光景?”众人说:“去了三个多月,还说去了两天,怪不得过得快活,连日期总忘记了。”吕昆道:“前日出门,遇着一位道人,斗笠棕鞋,身背胡芦,手执拂尘,请我到一座深山僻坞之中,同那道人下了一局围棋。那道人还要请下第二局,孩儿恐母亲在家悬望,故速速回来。不知母亲患此大病,孩儿有失甘旨,一大罪也。”太太闻得此言,道:“我儿莫非遇见仙人了?”众人道:“仙家岂可轻易遇见的?”老太太道:“你们这干人那里知道?昔闻王子去求仙,修得丹成入九天;才到山中方七日,回来世上几千年。这都是古人有的事。也是我儿道缘福浅,若是守到功成日满,来度为娘的也好,何必急急的就回来?”众人说:“相公既然如此,把那些仙果仙桃带些回来,与我们吃吃也好。”吕昆此话只瞒得一时,不能瞒得一世。所怕的母舅明日前来,无言可对。这一些话都是姜先生教他说谎的。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