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”谈氏夫人尚未开言,旁边有个使女快嘴道:“我家小姐女扮男妆,同着房内临妆姐姐,扮成主仆,已去了个月功夫,未见回来。”谈氏夫人连连歪嘴,也拦不住那丫环的口。要想此刻难瞒,将小姐进京寻父的话细言了一遍。吕昆只惊得唇如芥叶,面似淡金,口内不言,心中暗想道:“妇人家不出闺门,岂可远出?倘有差错,是何道理?”谈氏夫人看见吕昆甚是着急,连连望着张寅道:“请教贤侄高才,此事如何是好?”张寅道:“小侄与令婿打点明春入都会试。伯母不必着急,趁此时同我们早些动身,去到舅大人府中住下,差人到刑部监中打探。一则可知年伯消息,二来又见令爱千金,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当下商议已定,张吕二人告辞回家。

  一连过了几日,不觉已是十月初旬,张寅、吕昆定下日期,命人送信安府,备了船只。谈氏夫人将正宅封锁,着家人看守。收抬齐备,差人到张、吕两家府中送信。有人将行李发至舟中。张寅别了邓氏,吕昆辞了母亲,同到安府。谈氏夫人带了几个贴身伏侍丫环,其余留在府中,看守门户,一同登舟开船。他们三家的人,却是两号船只:张寅、吕昆共了一船,安老夫人又是一船。

  那一天,船到金山而过,谈氏夫人吩咐住船,上山许愿。封了香仪,买了香纸,早已有人报知住持和尚,前来迎接了。马头上面观看:只见两号坐船住在马头上,旗号打的是礼部会试。有人措了扶手,请太太同二位公子登岸。谈氏夫人带着几个丫环在前,张寅、吕昆随后,跟着许多家人,一齐上得山来。望大江一看:只见波涛滚滚,白浪滔滔。正是:

  长江如带千层浪,短棹孤篷任意流。

  只见那些来往舟船,风帆叠叠,山水层层,却也真真可爱。看毕之时,进了山门,来至大殿。有人将香烛已点得现成,在此伺候。谈氏夫人跪倒尘埃,暗暗祷祝:“女弟子安门谈氏,只为丈夫与女儿杳无音信,未知吉凶,望神灵护庇;那时重修庙宇,再塑金身。”祷祀已毕,站起身来,望着张寅、吕昆道:“你二人也来拜一拜,菩萨保佑你们得中高魁。”那晓得他二人一生不好拜佛烧香,连连回道:“来心不诚,恐遭神怒。”谈氏夫人道:“古人说得好:闲时不烧香,忙时抱佛脚。还是敬神的是。”张寅、吕昆勉强不过,去拜了神。

  住持和尚近前,打了个问讯道:“阿弥陀佛!那年太太路过小山,贫僧备了菲斋,却又匆匆开船,贫借实不过意;今日请太太与二位公子在此,聊敬一斋,也是贫僧愚意。”谈氏夫人说道:“本待在此叨扰,无奈二位相公行期急迫,就要开船。即承师傅美意,心领了罢。”谈氏夫人珍馐百味,那一样不曾用过?何在此一顿素斋!只得用了一杯清茶,命人将香仪送了和尚,带了丫环,依旧上船。张寅、吕昆随后也来到自己船中,分付开船。此去京都,一路如何?下回再讲。



第五十五回 安夫人姐弟相逢 谈翰林刑部探狱

  词曰:

  秋水漾平沙,天末沉霞,雁行栖定又喧哗,怕见舟边灯火焰。怕近芦花。是处网罗赊,何苦天涯,劝伊早早比还家,江上风光留不得,请问飞鸦。

  谈氏夫人辞了和尚上船。正欲开船,只见两个道人抬着食盒,到马头上来说:“请安太太慢些开船,住持和尚送得有粗斋在此。”家人进舱,回了太太。夫人命将斋收下,回了他几两银子,打发来人回去。此刻还有船上的人在大山门游玩,听得船上锣声开船,各人皆忙忙赶上船来。水手抽去跳板,收拾篷索;正遇顺风,扯起风帆。只见船行如飞,好比做:

  离弦弓箭穿云过,辔马丢鞭快似风。

  不—会,渡过江来,落下风帆,不觉金乌西坠,玉兔东升。

  且言张寅与吕昆坐在舱中半日,此一会,见船已住定,立在船头一望:只见满江如练,皓魄当空。命人将船停在江口,候谈氏夫人用过了晚膳,吩咐备洒,摆在船头玩月。二人坐下,先用了几杯;况又对此月明之下,水光一色,甚觉襟怀欢畅。又见那些同帮船只相依相傍,对着那峰峦耸秀,更加清况,真令人有仰止之思!饮了多时,命人收了酒肴,连夜开船。正是:

  四海清风催短棹,五湖明月送行舟。

  一路顶了黄河,顾了牲口骡轿,起早登程赶路。

  那一日,忽然吕昆想起他有个姨母在登州胭脂寨,意欲前去探望。一路上带缓牲口,忙向家人问:“胭脂寨离此还有多远?”家人回说道:“过了胭脂寨,下来已有一百余里。相公[问]他怎么?”吕昆听得离远了,却也不便回去,只得随着安夫人的骡轿,一路下来。不觉将抵京师。张寅与吕昆商议道:“我们此去,不便在谈府下榻:一者令正夫人尚未过门,二则我是个外人,此去不便。不若另租寓所,到也安稳。”吕昆道:“遵谕。”那一天,到了京城,着人先到了谈翰林府中报信。谈府着人迎接安太太。当下张寅、吕昆与安夫人分别,另租寓所,安住不题。

  只言安夫人带着家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