棠许我,我就是杨阿爹家里的阿喜。别来未久,难道声音也听不出了?」顾茂生道:「既是阿喜,闻得杨敬山差你到石门县去接取姑娘,你既会识水性,身边又无财物,为什么死在路上?今已幽明隔绝,还要回去何用?」那鬼道:「说起好苦,我那日独自摇船,怎奈风又逆,雨又大,刚刚过得石门镇上,忽遇海神经过,一阵旋风,船竟覆没。那海神又怪我冲犯神道,喝令左右将那铁鞭挝了数十,以此虽谙水性,命付波臣。那时船既随流远去,尸骸狼籍,谁为收管。只得哀告当方土地,蒙赐一餐。却因横亡新死,鬼簿未登。又念家主厚恩,抛撇不下,矧且没有倚靠,东飘西荡,无处栖身,思欲回到家里。守候数日,又无一只便船。今蒙三叔带我回去,得见家主一面,真是万幸的了。」顾茂生又问道:「家主是人,你乃是鬼,你纵见他,他却不能见你,只怕去也无益。」那鬼哭道:「我自九岁上边就蒙阿爹抚养至今,可惜那老人家,只有一个儿子。家内现放着花米柴糠,多少对象,那里照管得到。我为此放心不下,急要回去,早晚间替他看管,不致被人偷了东西。就是那个顾四,也是一个不长进的。有许多短处落在我眼里,我只是不说他。」赵敬椿道:「每闻落水死的要捉螺蛳,你却怎得工夫回去,替你家主看管?」那鬼道:「虽则均是堕河身死,原有两样。若是前鬼等着后鬼,三年讨替,须要摸足螺蛳三石,方离苦厄。若是阳寿未绝,不幸横亡,这却没处索命,那螺蛳亦不消捉得,随你东西南北,可以到处飘流。为此,我也是个不幸身故的,听凭回去,谁敢拘束。」那朱仁甫等,起初无不害怕,以后互相问答,话得高兴,连着朱大朱二,也忍笑不住。因为转了顺风,将及傍晚,已隐隐的望见三塔,进入浜门。立见杨敬山立在岸上,远远张见。便问道:「三阿弟,你回来了么。」顾茂生笑道:「被着你家阿喜趁船,耽搁了好一会,只得载来还你。」船将近岸,那鬼就嚷道:「先到对门,放我上去。」俄而船头一动,又闻唤道:「我已跳在岸上了,将船放过去罢。」杨敬山呆着脸,看了一会,尚不知什么缘故。只听得面前朗声唤道:「阿爹好么?我就是阿喜,已回来了。「杨敬山抬头一看,那里见个人影,着实吃了一惊。连忙走进家里,将那大门紧紧闭上。张氏惊问道:「日头尚未落山,怎就关门闭户?」杨敬山慌忙应道:「有有有鬼,有鬼。」只听得中门左侧,揶揄笑道:「阿爹不要关门,我早已走进在屋里了。」又卒然向着张氏耳边,高叫一声道:「亲娘,我就是阿喜,那日到石门县去,不幸风急船覆,堕河身死。今早得遇对门顾家三叔的船趁得回来。你们老夫妻两个,不用害怕,特来与你照管门户。」张氏听了许多说话,吓得魂不附体,连忙与杨敬山商议道:「想是他横死在外,没有羹饭得吃,所以到家吵闹。你快去买些纸锭回来,做碗饭儿送了他去,省得在此搅扰不安。」杨敬山听说,一面托着顾四去买纸锭,一面即令张氏烧饭煮肉。那鬼早已窃听明白,走向灶前说道:「阿爹,我是自家屋里人,谁要你费着钱钞。那饭儿我便受你一碗,若是纸钱不须烧化,我是没有罪过的,那要使用。」杨敬山听见,没奈何只得向空哀告道:「你在生时,我待你不薄,虽则是我差你去,致有此祸,然亦是你命中犯定,休要怨我。我今多烧些纸锭与你,还到别处去罢。」那鬼便乱嚷道:「阿爹你好没有情义,我生既为杨家的人,须知死亦为杨家的鬼。况我父母双亡,虽在阴司里面,未曾相会。你若不肯收留,却教我依附那个。况我感戴厚恩,特来与你照管家事,并非索命而来,你何须苦苦推阻。」说罢,又呜呜咽咽的哭了半晌,把杨敬山的两口儿,吓得战战兢兢,缩做一堆,没有理会处。
  自此,至亲三个,并着顾四,日常行坐不离。若往田间,张氏也即出到门外坐着,到晚来都在一间房内歇息。每遇有事商量,或与人闲话,中间他便高声接应,剌剌不休。有时风清月朗,便闻他击户而歌,莞然若笑。有时雨惨更残,便闻他啾啾唧唧,如怨如啼。那杨敬山也曾几次哀求,百方禳祷,那里驱遣得去。以后将及半载,也便日渐相忘,不以为异。
  忽一日,更余时分,杨敬山已经睡熟,张氏连声唤道:「外面恰像有人脚步走响,那米儿豆儿俱在中间屋内,只怕有个歹人潜在家里,我和你起来,点着灯儿出去一看。」杨敬山自梦中惊醒,模糊未答。那鬼应声道:「适才是我响动,并没有人潜在家里,阿爹你可放心安睡,不要起来罢。」又一日,不见了一把没柄的斧头,杨敬山悄悄的对着张氏道:「这两日只有后面的王阿寿常来走动,那把斧头是我亲手放在厢房里面的,为甚再寻不见 ?决被那厮掏摸去了。」那鬼从旁嚷道:「 阿爹 ,你不要疑错了王阿寿 ,那把斧头是前村的张狗郎偷去,藏在门前稻柴底下。我就在那一晚到他家里,亲眼见的。」杨敬山点头道:「是了,是了。前晚黄昏时候,那厮果然在我家里东张西望,想必是他偷去。」连忙走到前村,告诉那张狗郎的父亲张孝,要这斧头。张狗郎道:「啊呀,你这老人家好没正经,自家没了东西,反白白的冤人做贼。怪道你家现放着一个鬼在家里,便会说这样鬼话。」杨敬山见不肯认,就向门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