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台旧雨云。
  俄见微云蔽月,一阵清风飘动,花神即乘着清风,冉冉而去。东方生怅望久之,才归卧内。
  又过月余,贾公与夫人商议道:「目今流寇纷纷,中原瓦解,料想未能回去。莫若选卜吉期,与女孩儿完了姻事,然后再为之计。夫人意下何如?」贾夫人道:「相公之言,正与妾身相合。当此离乱之时,那里拘得许多礼数。不妨草草完姻,亦免却尔我心上挂念。」贾公遂遣人邀请东方子期,以实告之。子期登即转达于东方生,东方生大喜。即日选了吉期,行过聘礼。及合卺之夕,男贪女爱,其夫妇相得之情,不待表矣。
  一日东方生谈起花神一事,琼芳变色道:「何物妖魔,冒我名字,污我节操,殊为可恨,说他何用。」东方生道:「若非遇着花神,把那玉燕钗与我,安能与卿今日得做夫妇。则其大恩,自当求佩勿忘耳。」琼芳笑道:「怪道你这样一个酸措大,那里得这宝物作聘。原来出自花神所赠,便可以将功折罪了。」自此夫妻二人,愈加恩爱。每日无事,惟以诗词赓和。佳句颇多,不能备载。
  再说贾公、夫人,自与琼芳完姻之后,就将家事托与东方生料理,吃了现成茶饭。惟一心想念那锺义,不知生死下落,打发贾秀前去探听。正欲起身,忽值一人,投剌晋谒,原来就是袁恕斋,当下贾公与东方生慌忙迎进。揖毕,贾公殷殷致谢救命之恩,彼此又细细问了起居。袁恕斋道:「那日别后,小弟深恐贵价与老先生面颜不同,或致事泄被祸,遂即远徙乡间。岂料尊价真是一个侠烈丈夫,轻生重义。到得次日,即将佩刀自刎,并把面皮剁破。揣度其意,惟恐同禁之人看见,事若泄露,累及典守,所以急于自尽。以后,不及数日,那刘都督回来,即取所禁诸公,典刑西市。较之尊价从容自决,得全首领,竟有宵壤之隔矣。小弟一闻此信,即日出城,捐金遍贿守门校役,领出尸骸,买棺盛敛,今特带至贵邑。一则敬重尊价义勇之气,当世所无。一则报复老先生翁婿,以免挂念。但不能出奇相救,以致尽命,罪切罪切。」贾公听毕,又再三谢道:「足下仗义任侠,如此肝胆,虽古之黄衫客、古押衙,不过是也。深愧老夫无以为报。」当夜即整酒筵,水陆毕具。请着东方子期相陪,宾主尽劝,直至子夜而散。一连留住三日,袁恕斋坚执要行,遂赠以百金礼物,一直送十里之外。望着恕斋去远,贾公方与东方生回转,就将尸棺择地安厝。遍请高僧,启建三昼夜水陆道场。及经事毕后,贾(原书下缺)
  
  
  
   第十六回
  僧室藏尼偶谐云雨梦
  诗曰:
  向道僧扉闭得坚,焚修自合习参禅。
  谁知夜静月明处,也有佳人同枕眠。
  说话天下最讨便宜的,莫如和尚。那些俗家,男耕女织,终岁勤劳,常有个冻馁之时。惟独和尚,不耕而食,不织而衣,偏自穿得暖,吃得饱,扪腹逍遥,无忧无虑。俗家要住一间房子,好不艰难,按季清还房租,好不烦苦。惟那和尚,住了名山胜境,高堂曲室,镇日清清净净,自由自在。据着这般看起来,凡做和尚的,受了施主的斋粮,享了自在的清福,务要参师访道,苦行焚修。一则报答檀那,一则自成正果。岂料,偏有那一等劣恶不肖之流,坏乱清规,不遵戒律。日常酗酒啖肉,见了一个妇女,就如苍蝇见了血的一般,千思万想,必要弄他到手。岂知,万恶之首,莫重奸淫。就是那施主的东西,也不是容易消受的。古语说得好:


  施主一粒米,大如须弥山。
  若还不好劫,披毛带角还。
  更好笑,有那一种庸蠢之徒,信重佛法,见了一个和尚,不管好歹,看待就如活佛,听凭妻女到那寺院听经,或去烧香点烛,或做鞋袜布施,往往弄出事来,被人笑话。所以正气的人家,不许三姑六婆上门,不容妻女到寺烧香。则奸局无由可入,门风不致破坏。只今一件新奇的事,也为着斋僧上起的,待细细的叙演出来,以为佞僧的下一砭针。
  且说松江府娄县,城外有一静室,唤做古柏庵。庵中只有三个长老,那当家的法名证空,号叫蕉月,原是广东人氏,自幼出家,随师访道,年才二十五岁,性格聪明,熟习经典,更兼谈锋最捷,每讲论禅家妙谛,娓娓不休,真能使顽石点头,天花乱坠。所以,云游至松,无论僧俗,莫不敬礼,以为有行真僧。后因士绅公启,请为古柏庵住持。未满二载,起建禅堂佛阁,焕然一新。不待募化,钱粮毕集。远近闻之,愈加敬奉。只是天生一件毛病,见了一个妇女,便即神魂飘漾,不能自持。单为有了这件病根,遂将那经典做了口诵的虚文,讲论做了哄人的套语。但见一个施主到来,他便满面春风,一团和气,就如《西厢记》内的法聪一般。因此人人喜爱,都来施助。也有点烛挂幡的,也有求取法名的。日逐纷纷,竟将一个清净的静室,做了热闹的道场。然在左近的护法,虽与证空相好甚多,单有一个黄在兹尤为莫逆。那在兹,原是府学朋友,也在世法上行走,故与证空话得投机。日常闲暇,不拘早晚,时到庵中随喜。话休絮繁。


  且说古柏庵西首三里之外,有一尼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