凭着证空抱到榻上,霎时间云雨起来。
  但见:
  金莲高耸,玉腕斜勾。闭星眸而杨柳轻摇,翻红浪而桃花无主。一个是恋色淫僧,惯会怜香惜玉;一个是空闺少妇,何妨骤雨浓云。光着与缘鬓,偷谐并蒂之莲;施斋兼舍体,总发慈悲之念。正所谓:和尚常闻三件妙,佳人愿费一条心。
  有顷事毕,证空踅出门外,依旧敲着木鱼,高声念佛。自此更静而入,五更而出。往往来来,将及月余。那赵诚甫,已经回来两次,只因做得稳当,并无一人知觉。单有丘大,一心思要勾搭那陆氏到手,谁想好事不成,反受了一场没趣,心下十分怀恨,无由发泄。忽一日傍晚,偶在陆氏门首经过,只见证空坐在檐下,陆氏掩立门内,露出半个身体,笑嘻嘻的与证空讲话。丘大闪在一边,瞧了好一会,陆氏方才掩门进去。那丘大,若是一个有作用细心的人,只消暗暗察听,寻出破绽,把证空赶了开去,出了陆氏的丑,也便可消那一口气了。谁想丘大登时性发,揪过证空,掀倒在地,两个拳头就像雨点一般的乱打。街上走过的人,并两边邻舍,看见丘大势头凶猛,向前力劝。证空得脱,乱嚷喊冤。丘大亦向众人,备将证空与陆氏嘻笑讲话的缘故,说了一遍。那看的人,有个说着丘大不是:「证空是个有德行的长老。」又有个说道:「游方和尚,见了人家的内眷,探头探脑,油嘴嚼舌,原是个极不长进的,只嫌打得他少了些。」又有劝的道:「只消赶了他去就罢休,何必与他计较。」丘大又把陆氏着实骂了一顿,众人互相劝解,一哄而散。证空打得遍身青紫,戒衣扯碎,木鱼念珠,俱被夺去,坐在阶沿,只管叫痛不绝。到得夜深,陆氏轻轻的开门,放了进去,将酒劝着证空吃道:「师父为着奴家,遭那恶少之气,使我心如刀刺,坐立不安。惟恐尊体被伤,物央隔壁小厮,买下红花煮酒,你可多饮几杯,方能散血。」证空道:「我被那厮打坏,亦不足惜。但虑自此一番之后,不能仍前相会,如之奈何?」陆氏道:「奴家亦如此想念,不惟与你不得欢会如初,只怕我丈夫回来还有说话。」证空道:「小僧即使远去,怎能将你割舍得下。」陆氏道:「奴家也放你不落。」两个唧唧哝哝的,话了一会,不觉泪下如雨。既而陆氏又问道:「你在我家往来,已费了好几两银子,如今身还有些么?」证空道:「自松江带至嘉兴,原有二百余金。今自嘉兴来到这里,约共费了五十二三两之数,所存尚有一百五十余两。」陆氏道:「既有许多银子,尽可过活,但不知你会得营运么?」证空道:「要做生意,其实不能。但习得外科医业,遍识无名肿毒,并一切疗疮发背,俱能救治。据我想来,这一项道路尽可到处去得。「陆氏道:「有了这样本事,何必做个和尚,被人欺侮。」证空道:「小僧来至湖州,初意原要还俗。只因遇见娘娘十分美貌,所以假托化斋,逗遛不去。」陆氏道:「俺家丈夫,生性粗暴,稍拂其意,非骂即打。所以出外去了,倒也自由自在。他若回来,时刻战兢,不能安稳。不料前番丘大,黑夜潜入在家,强要奸我,被我喊骂不从,又被四邻羞辱了一顿,因此挟仇,今日将你出气。只怕那厮还要在丈夫面前搬弄是非。那时有口难辩,必遭毒打。幸遇你这冤家,虽则是个长老,性格温存,人物俊雅,你今要去,教我怎生舍得。所怕你身边乏钞,又没有随身技艺,还俗之后,难以过日。今既有了一百五十余金,则数年之用,不消忧虑。又有那外科医术,则随他可以行道。据着奴家,到有一条妙策,你可允否?」证空道:「不知有何主见?」陆氏道:「你到明早,向着二十九家施主,都去辞谢一声,就把满帽买了一个,扮做俗家,随去雇了船只,我和你半夜下船,逃到他州外府。你行医业,我做针线相帮,尽足快活过日。等我丈夫回来,问起根由,那些邻舍,见你去来明白,决不疑你,自然把丘大强奸事情说起,必致告官追究,使那厮有口难分,顶受罪罚。此计你道好么?」证空拍手大笑道:「妙计妙计。」当夜无话。到了次早,一一依着陆氏而行。随路换船,逃至杭州府城内,贡院前小巷居住。且把按下不提。
  却说赵诚甫家的四邻,那一日到了午后,不见陆氏开门。又过一日,寂无响动。众人三三两两,互相猜疑不决,又不敢撬进门去。直到第六日,赵诚甫回来,把前门一推,却是拴上的。远远的抄从后门一看,只见铁锁锁着。赵诚甫大惊,细问左右邻壁,俱说道:「五日之前,夜深时候,微微听得你家尊阃,若与人唧唧哝哝讲话的一般,到得次日,门儿紧闭,就不闻有响动的了。日间并不闻有什么亲眷来往。即向来,尊阃每到亲眷人家去,必对我们说一声的。惟独今番,竟自悄然而去,事有可疑,大官人你须徧行查访才是。」赵诚甫呆了半晌,遂从后门,抻锁进去。一看,什物家伙,件件俱在,惟陆氏的衣服,并几件铜锡器皿,俱不见了。赵诚甫便把后门关上,遍向城里城外和亲戚人家寻问,俱说不知,只得又到各邻家备细访查。内中有个老年的,便把丘大黑夜躲在屋内用强逼奸、以后又与和尚相打、并将陆氏辱骂之事,备细述了一遍道:「我们邻里共闻共见者,惟此一事,其外并不得知。」赵诚甫听毕,不觉:
  怒从心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