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说隋侯事,今见灵蛇呕一双。
  子常得了这一对明珠,竟不进门。就连夜的赶到洛麻村,见那方老子说:“我有一对明珠在此,你快拿去,赎了女儿回来。”那老子、婆子感得双双下跪,手接明珠道:“官人,这一对明珠,价值多少?”子常道:“我那里要价,送你拿去取赎女儿便是。”老两口谢了又谢,拜了又拜。死煞要留住子常茶饭,子常断然不肯,竟自回了。
  次日绝早,这老子战兢兢带了这两颗明珠,还怕贼头变卦,怀着鬼胎,仍央前日同去那朋友,竟往山寨去。那贼头道:“你来何干?”老子道:“蒙大王分付说道,要明珠一双,还我女儿。今小人没奈何,只得向大户求问。有一个大户,藏得有明珠两颗,蒙他万代洪恩,竟布施了小人。故特赶来贡献大王,望大王收了,还了我女儿,使我父子团圆,无穷恩德!”说罢只是磕头。那贼头满拟着他没有这个物件,故先前罚下一誓,今见了明殊,却食言不得,收了明珠,竟还他的女儿。
  那老子磕头谢了,背着女儿,和那朋友下山回来。两个一路打算:这两颗明珠,无价之宝。世人有了这件,不知多少索价,多步勒掯。如何有这样仗义疏财的奇人!连女儿驮在肩上,心里也正想:爹娘那里摸得来的?听说因由才晓得,也恨不得怎样的立刻报他便好。
  那成五台因孩儿被虎衔时惊坏苦胆,回到家时,患了怔忡惊悸,过不得年巴,奄奄染病没了。幸得成大椿已长成,约又过了八九年冬夏,婚娶已过。只是性耽豪迈,挥金如土,四方名士,无不慕他。到也是个小孟尝,日日开筵会客,赏月看花。
  这个严子常在富春山潜修高蹈,与世相违,只是造到一贫如洗。正是:
  古怪蹊跷穷得奇,冬天葛布夏绵衣。
  堪堪粞粒难克口,枵腹秋蝉风树啼。
  自家寻思道:“我严子常真好呆也!年已及四十,一味为人,现放着双亲不曾下土,又不能娶个妻室。先圣有言,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不若将我这灌池佳砚,去到那通都大邑的去处,觅个售主,卖下数百金,归来葬了二亲,讨了一房妻小,却不了当我终身之事!”主意已定,随即怀了砚儿起身。一路上都有相识,随访随行,宛转借了些盘费。在苏杭耽阁了几时。没有售主,直至南京。在南京传播各王府并那些内监,也都来借看。识得此砚的,不过一两个人;不识的,就如一块瓦砾相似。识得的,他又身边未必有这一注子大钱。一日往三山街经过,遇着一个知交,姓符,名筏,字载夫,也是个有才的游客。见了子常,遂邀他到寓所话旧。
  子常道:“小弟近年贫窘异常,兼之二亲未葬,一室无偕。是以将家中所藏灌池佳砚,觅个售主,以了终身之事。”那载夫道:“灌砚在何处,可借看否?”子常遂笑欣欣的出诸袖中。载夫看了道:“曾闻此砚,令尊翁千金购得,今幸一见,果然好砚!老仁兄,只是此间没有这个道地售主。”想一想道:“只是远些,我到有个相知,是个豪华赏鉴,人都称他是个小孟尝,在河南洛阳县住,姓成,字寿叔。他常对小弟说,要收尽天下的名砚。仁兄此砚,实是希世之珍,他若见了,一定大赏!”又想一想道:“小弟见仁兄衣衫不备,一定寓邸窘渴,待小弟赠兄十金,聊作盘费,写下一封荐书,兄持而往,必有遇合。”子常听了,不胜感谢道:“若有了盘费,何惮此行!得售归来,断不有负。”载夫道:“小弟与兄,道义相交,何出此话!”当日即留定子常同歇。
  次日即送十两银子,现成衣服,行李一付,荐书一封。将书先念与子常听:
  盟弟筏顿首顿首,致言于寿叔仁兄足下:审远鸿则,忽逾一秋,瞻鸟望云,曷胜翘慕,思昔共际龄堂,评章古案,佩服足下出经入纬,默洞赝真,艳目所笥,沛然神往。前聆足下欲收尽天下名砚一语,几令司王削胆,忌鬼张眸。无意之间,金陵偶值一素知严子常兄,怀宝未投,敢希龙藏。直令千里相从,一语便契,其人其物,良足贯寰。盖谓伯乐俨然,毋烦小斤置喙也。临启忳惕,不知所云。  筏载顿首
  子常见了,赞谢收好。就在载夫寓所,吃些茶饭便行。正是:
  丈夫怜意气,千里却相思。
  话表那个成寿叔在家,常是对着母亲作念说:“富春山里的先生,也曾打发数次人去查访,因当时那先生不肯道出名姓,故没处探得。父亲在日,曾留这一千银两子,待那先生有了确信,即持去送与他。至今无处寻访,却怎么处?”
  看官,你道寿叔母子正思寻着报恩,又是符载夫这一封书去,叫做无针不引线,自然——
  一天好事月星华,风送滕王阁上霞。
  手自种瓜收瓜子,数来粒粒不曾差。
  那严子常在路,竟不耽搁,径到河南洛阳县,去访成寿叔。原来过了江北,寿叔的声名一发显播,不消探问得,已到洛阳,迳投成宅,名帖相谒。家人通报,寿叔出来见了,分宾主坐定。子常见了,到不大认得。毕竟这后生眼快,感义在心,坐谈之时,只管心里有些着疑:“这先生好生面善,到象那个富春山里的先生。”话到其间,子常又说严州人氏,现在那富春山居住。寿叔心下道:“一发是了。”就问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