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了三人酒饭,收拾行李,着人护送一程。
  却说三个拾得性命,星夜赶到保定。保定卫官接上文书,已是开拆过的,恐有倒换之弊,不肯发出回收。三人禀道:“遇着当官强盗,先查验过了。”卫官晓得是丁张飞的节掯,便与收批。
  三八在衙,小心公事。空了仍旧缝皮,倒也糊得口来。一日保定屯局司文书下卫,是关会蓟州屯司比例开屯,是军足饷事。正该三八杂站值差,领了关文,三个日子走到蓟门。正是沙尔澄巡署,先日挂号,次日等他三通吹擂,三个大铳,吆喝开门。三八随着投文进去,却好结束,叫着三八。那沙尔澄眼尖,分付跪着,等领回关,将他面貌仔细模写,看了一回,想了一晌,暗道:“如何得到这里?”问道:“那赍关卫差报名。”三八应道:“沙尔澄。”惊得老沙遍身冷汗,有这般奇事。把头乱点,即叫掩门。叫三八到后堂,问三八道:“你不叫做沙尔澄,怎么到得这里?”三八即将别个杀人,将我抵罪根由,一五一十,细细说了。钞袋内摸出一张烂纸是县官审招底儿。沙尔澄一看,走下来纳头下拜:“义士,义士!”叫个不绝。三八倒惊呆了,不知甚么来头。尔澄即命备酒,两人共是一席。三八那里敢坐,尔澄道:“义士坐了,我好细细讲话。”把南京蒋淇修央我湖州德清下钟鸣置礼,那日看戏,一时愤杀魏阉,逃到京中,姓沙改海,如此这般。足下高义,日日想报。轩后现供着牌位儿,称你做“义士皮公”以志不忘。三八陡然听见南京蒋淇修,暗道又是奇事,也乱点头问道:“蒋公不是上元县监生么?”尔澄道:“正是,怎么晓得?”三八又将宿迁事情细说。将淇修临别“我叫做蒋淇修,南京监生,上元人”,说了又说,“像是偶然落草的”。尔澄叹息一回道:“即同你去救他。”叫书手打点回关,又写一私书与卫官,内封银十二两,与卫官雇军值日,要他发回三八。卫官看书,即叫三八将银子去雇人值日,收拾起身。
  到蓟门衙里,尔澄即写一书,差官送张试选。内禀蒋淇修挟资来京,被劫落草,且宿迁系南北要津,宜作急招安,免得聚久凶穷,梗塞通道。张公会意,即转尔澄扬州操捕司,给与官凭。又有私书与尔澄,叫他便道散楚救他出劫。若差官招抚,把淇修上了纸笔做个贼头称呼,玷辱终身并子孙都不便了。尔澄接书叹道:“君子爱人,文人作用何等妥贴。”忙忙收拾起身,将到宿迁地界,早有豪杰拱候。是丁张飞分付过往官船,不照旧例,喝声“官船泊岸讲话。”三八心照,忙应道:“正要与丁爷一会,众位哥不劳动手,泊岸就是。”老沙瞧头便服出舱,分付:“水手泊岸,我去拜客就来”。那些好汉见话有路头,就不声势。一行人走到山寨去,两个头儿出来。尔澄一见淇修,抱头大哭。两边事情,三八也讲明一半。但淇修何以落草,三八何处口着尔澄,两个呜呜的细说。
  老丁知老沙是现任官府了,及与丁翼周旋,老丁倒垂泪起来道:“山水有相逢,偏我老丁没个亲人来往。”大家安慰他一番,大开筵宴。老蒋心照老沙来意,先把丁翼无奈到此,只望朝廷招安的说话打动他。丁翼道:“我受招安,倒与官儿做饭,且出头露面过了,虽说自新,终久是有名的贼头,到底受人轻薄”。老沙便将兵部只要差一官,张选君不欲差官招安,深体老丈之意,高明所见略同。老丁快活得紧,指着老蒋道:“罢了,只听沙爷调停,难得知己如此,毕竟有个冠冕局面。”尔澄即问道:“有多少人马,有多少积聚?开一清数。”次日,尔澄与老丁、老蒋商量道:“人有二千,幸得资货颇饶,可使豪杰散去,不致失所。”即叫众人俱来听令:“我等异姓结义,胜于骨肉。初非得已,皆因白莲流毒,官府贪污,逼迫至此。今幸官府怜我无奈,朝廷许我自新。今日公分积聚,可以各归田里,勿踏前辙,笑我绿林中人,皆贪顽无耻。必取灭于锋镝也。”众人泣下,愿如所约,遂大列牛酒。明日各束行李,三五结队,东西南北,各寻生路。
  老丁得力数人,收拾细软,俱要跟随老沙到任,将寨屋放火烧光,俱到老沙船里。不则一日,到了扬州,早有属官迎接。三八正名葛俭,做了中军。丁翼改作干羽,作个把总。老蒋令叫小船,别了老沙,忙到家里,举家见了,又喜又悲,悄悄把事情说了。把霜三八、沙尔澄两个生辰朔旦举家香烛拜谢。
  看官们,老葛是个手艺中人,薄负义气,坎坷之中,累有奇烈。老沙的性命是他替的,老蒋的骨肉是他全的,老丁的落劫是他出的,南北的梗路是他通的。千古奇人,千古奇事。愧我笔拙,万不能表扬一二而已。
 诗曰:
 毅魄如虹吐,英风旷古无。
 欣期荆聂共,不令郭朱孤。
 热血浇寒剑,深情击唾壶。
 堪垂金石永,莫笑画葫芦。
 
第八回 挑脚汉强夺窈窕娘 巧丹青跳出阎罗网

  销减芳容,端的为郎烦恼。鬓慵梳,宫妆草草。别离情绪,待归来都告,怕伤郎,又还休道。
  利锁名缰,几阻绝当年欢笑,更那堪鳞鸿信杳。蟾枝高折,愿从今须早,莫辜负凤帏人老。 ——风中柳
  自古红颜女子,未有不薄命的。如邯郸才人,嫁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