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答道:“特来看姨妈的。”说着,进了柜房。坐下闲话了几句,雪子开口笑道:“我今日来看姨娘,要和姨娘讨妹妹的一杯喜酒吃,不知姨娘可肯给脸?”藤子母亲道:“你想说的是谁?你的眼力必是不错的。”雪子笑道:“我知道什么,哪能说眼力不错。我想说的人,我是固然说好,就是姨娘和妹妹,也都说过好的。要不错,也是姨娘和妹妹的眼力不错。我不过赞成,想讨杯喜酒吃吃罢了。”藤子母亲听了寻思道:“是谁,我曾说过不错来?你说给我听听。”雪子笑道:“你老人家还没留神吗?近来妹妹不是时常和江西人王甫察君做一块儿耍吗?也来看过你老人家几次,前回不是还送了匹中国缎子来给你老人家做腰带的?”藤子母亲道:“哦,是他呀!他怎么讲,想和藤子结婚吗?”雪子道:“他久有这层意思,只因为不知道你老人家和妹妹怎样,一向不敢提起。近来见妹妹待他很好,他才托我来求你老人家。”藤子母亲道:“你妹妹怎样?”雪子笑道:“这事是要你老人家做主。”藤子母亲笑道:“你说我能做你妹妹的主么?她终身的事情先要她愿意。我和姓王的不过见了几面。他既久有向你妹妹求婚的意思,见我必然处处谨慎,不露出破绽来给我看见。我看了不错,是不能作数的。你妹妹感情用事,说好也不见得的确。还是你看了,说怎样便是怎样。”

  雪子笑道:“你老人家是知道我不肯轻赞成人的。妹妹终身的事,我怎能不处处留心?王君为人,凡和王君认识的,都说很好。但是婚姻之事也有一定的,缘分合当为夫妇,无论如何也离不开。缘分不当为夫妇,无论如何也合不拢。据我看妹妹的情形,好像已和王君有不可解的情分。我想:妹妹平日的操守,很足令人佩服,从没见她和人亲近像和王君一样。这一定不是人力做得到的。你老人家说是怎样?”藤子母亲道:“你这样说来,他们二人已是有夫妻的情分了。你也由你妹妹这样胡闹吗?”雪子听了吃惊道:“妹妹胡闹了什么?”藤子母亲道:“你不是说你妹妹已和姓王的有了关系吗?”雪子道:“我何时说妹妹和王君有了关系?我不过见他们感情浓洽,比常人不同,以为有前缘注定,不是人力做得到的,何尝说已有了关系?”藤子母亲低头想了一会道:“你的话不错。姻缘有一定的,既你妹妹愿意,你又说好,我还能说甚不愿意吗?不过也得和你姨夫商量,看他如何说。他虽素日不甚管这些事,但不能不教他去调查那姓王的根本来历。并且这桩事须得问他。聘金要多少,是不能由我做主的。藤子虽已成人,嫁奁还是一些儿不曾办好,这须瞒你不得。近年生意不好,你姨夫支持门面都支持不来,哪有闲钱去办嫁妆?你妹妹平日又只知道到外面玩耍,这些事一点也不关心。一旦成起喜事来,你我这样的人家,总不能光着脊梁到人家去。现在的衣料又贵,随便缝两件就是几十几百。还有房中的器具,头上的首饰,都不能不办。没法,只得从聘金上着想。且等你姨夫回来,和他商议商议,看他要取多少。”雪子点头应是。因怕藤子等得不耐烦,即兴辞出来,回到绮南楼。

  藤子用那失望的眼光,望着雪子道:“不行么?”雪子笑道:“那有不行的!不过还有待商量的地方。”藤子道:“还有什么要商量?”雪子将刚才问答的话说了一遍。藤子低头闷闷不乐。雪子安慰了一会道:“你此刻就将这话去和王君说说,使他好放心。”藤子道:“这话教我怎么去说?难道我好意思教他赶紧预备钱吗?你又不是不去他家的,你和我去说给他听。他筹得多钱固好,便是筹不出钱来,也不着急,我总等着他就是了,两三年我都不问。你这样一讲,他就放心了。”雪子道:“这样也使得。但是你自己去和他说,觉得恳切些。我并不是偷懒,这话从我口里说出来,更显得生分了。你说是不是?”藤子想了想道:“也好;我既决心是这么办,就去说说何妨。”当日天色已晚,就在绮南楼吃了晚饭,一个人向大浦来。王甫察正一个人坐在家中纳闷,见藤子一个人进来,欢喜万分,连忙起身将自己坐热了的蒲团给藤子坐,自己另拿一个坐了。看藤子的神情,露出十分失意的样子来,疑惑她不能应允求婚的话。或是和她母亲商量,被她母亲拒绝了。便开口问道:“你在这里出去的时候,不是说了明日来的吗?怎的今晚就来了?想必是出了什么意外。”藤子摇头道:“没有什么意外。你对我说的话,我都思量过了,也没有和你不同意的地方。不过我妈妈有一层意思,说出来,很觉有些难为情。待不说罢,于事情上又有阻碍。我妈因为没和我置办得嫁奁,想从你跟前取点聘金。但是这话是我妈妈一个人的意思,我父亲还不知道。将来要多少,尚不可知。我看没法,只得先事预备一点。”王甫察听了,心中虽不免有些惊慌,但不肯露出来,给藤子看见,故意笑道:“好极了,这事情容易。妈妈还有别的意思没有,索性说出来,我无不遵命办理。莫说聘金是应备的,便不应备,妈妈既有意思要怎样,我也只得怎样。只看妈妈的意思要多少,先示个数目,我写信家去,教家里人寄来就是。”藤子听了心中甚喜,脸上失意的神情也就退了。

  王甫察到处钟情的人,终日和这样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