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子舆没有?”林巨章笑道:“你这话问得奇怪,我怎么会见着海子舆呢?”章四爷道:“一些也不奇怪,外面人都说你已受了招安,伏焱才从你家搬出来。我听了有些疑惑,今早去问四立。四立说,他也听得人是这般说,只怕是直接与海公使接洽的。我因此才问你见着海子舆没有。”林巨章摇头道:“这话从哪里说起。我因伏焱生气搬出去,我也气闷不过,几日坐在家中,连房门都不曾出。外面的人,真是好造谣言。他们既是这般造我的谣言,使我失了民党方面的信用,逼得我没路走了,也说不定我真做出这事来。不过我既不等着吃饭,又不想老袁的官做,犯不着是这么干罢了。”章四爷道:“谁拿得稳老袁有官给人做,有饭给人吃?就是有,也得人愿意。只是于今的民党,说起来真寒心。我总算是个民党中的老前辈,像他们那种干法,没得跟在里面呕气。人家动辄骂人卖党卖国,我说中国的国不算国,中国的党不算党,都够不上卖。我要卖就只能卖身。我这身子几十年卖在民党里,于今民党没有了,又拿来卖给老袁。同是一样的卖,看哪处身价高点,便卖给哪处。我问你,也是卖在民党里几十年了,到底得了多少身价?

  

  只怕也得换一个售主,才值价一点。”林巨章笑道:“话是不错。依你说,将怎生个卖法?”章四爷笑道:“我等肯卖身,还愁不容易吗?你打定了主意,我明日就去见海子舆,不消三五日,即成交了。”林巨章停了步,回身向章四爷拱了拱手道:“明日请老哥去探探口气,但求不过于菲薄。老哥是知道我的,决不崖岸自高。”章四爷也拱了拱手道:“明日去见过之后,来尊府报命便了。”林巨章点头告别,同张修龄仍乘高架线电车回家。后事如何,下章再写。

  

  第十九章

  特派员人心不死外交官鬼计多端

  却说林巨章回到家中,走进卧室,只见陆凤娇青丝乱绾,睡态惺忪的躲在床上。轻轻唤了两声,陆凤娇打了个呵欠,伸了个懒腰,刚要嫣然一笑,看清了是林巨章,立时收了笑靥,转过身去又睡了。林巨章便不敢再唤,坐在床沿上,等她睡足了,自己醒来。这种情形,不肖生从何知道?何以写来有如目睹?看官们一定要说是不肖生凭空捏造,其实字字都是真的。

  看官们不要性急,看到后来自然知道,一些儿也不假。

  闲话少说。林巨章聚精会神的等章四爷来回信,次日等到黄昏时候,下女报有客来了。林巨章忙迎出来一看,果是章四爷,请进客厅坐下。章四爷笑道:“昨日艺舟说的新闻,不是新闻,我今日听的新闻,才真是新闻呢?”林巨章笑问:“听了什么新闻;不又是挖苦人的话么?”章四爷道:“岂有此理,我也是那种轻薄人吗?我今日用了早点,因怕晏了海子舆拜客去了,会不着,连忙换了衣服,到公使馆还不到九点钟。在门房一问,公使已出去了。我心里诧异,公使出外,怎这么早?

  莫是又有了什么风声,怕见客么?问门房知道去哪里,门房支吾其词,不肯实说。我更疑心是不见客。我认识林鲲祥,会着林鲲祥一问,才悄悄的告诉我,说是同冯润林试演飞机去了。

  天还没亮,就带着朱湘藩、冯润林,坐汽车出了使署,大约午

  

  前能回来。问我有紧要的事没有,若是有紧要的事,教我就坐在他房里等。我横竖在家也没什么事,懒得来回的跑,就坐在那里和林鲲祥谈天。林鲲祥的文学还好,谈得倒有兴味,不觉开上午饭来,也胡乱在那里吃了,总不见海子舆回来。后来艺舟也来了,他是会冯润林的,也坐在那里等。

  “直等到四点多钟,我真有些等得不耐烦了,忽听得汽车叫,回来了。门房拿了我的名片上去,一会儿回来了,公使今天实在劳倦了,进房就倒在床上,一声不做,想是睡着了,不敢去回,请章大人明日再来罢!我等了一整日,得了句这么扫兴的回话。正在纳闷,艺舟也拿出名片,教门房拿去,要会冯润林。谁知门房回来,也是句这么的话。我听了扫兴的话,口里还说不出什么,艺舟听了,哪里能忍呢?登时暴跳起来,一手揪住那门房,向他耳边厉声说道:‘是冯润林放屁,还是你这杂种放屁?在我跟前拿架子吗?摆官格吗?嗄,还早得很呢。一个航空中校,还够不上到这里来摆格呢!他也想学公使的样吗?你快给我去,好好的对他说,他真要摆格,交情就是这一次拉倒。快去、快去!’艺舟说完了,将手一松,那门房几乎栽了个跟头,擎着名片,当面不敢说什么,跨出房门,唧唧哝哝的去了。没几秒钟的工夫,只见冯润林跑了出来,对艺舟一连几揖笑道:‘老哥不要误会,我因心里有事,此时还是难过,门房拿老哥的名片上来,我连望都没望,就挥手教门房回说睡了,实不知道是老哥来了。’那冯润林这么一说,我在旁边,看看艺舟的脸色,起有一百二十分难为情的样子,他只好搭讪着,问冯润林心里有什么事,这般难过?

  “冯润林坐下来叹道:‘办事真难,我在官场中日子浅,不知道这些奥妙,今日才领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