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虽是仇敌,焉知他日不仍做寅僚?久不见故人,特来倾吐心腹,何以足下一见先就说此决绝之话?”
  天祥拱手道:“如此说来,莫非足下已萌悔过之心,要投诚反正么?果是如此,仆当奏闻朝廷,赏一个四品衔的主事。足下自北营来,必知北营虚实;倘能倾心相告,只这便是一件大功。”吴浚道:“足下且莫性急,容仆细细奉告。古人云:“良禽相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事。’又云:“识时务者力俊杰’。宋室三百余年,气运已尽,今大元朝大皇帝奉天承运,入主中华,况又礼贤下士,所有投诚之人,一律破格录用。又久仰足下大名,特降谕旨,令各路军马倘遇足下,不许杀戮,必要生致。圣意如此,无非欲足下改事新朝,与以股肱之托。足下何不弃暗投明,不失封侯之位?仆为此事,特来相劝,务乞三思。”天祥听罢,勃然大怒道:“我以为你投诚反正,方十分庆慰;讵料你出此禽畜之言,也不想你身为何国之人,向食哪朝之粟,欺君背主,卖国求荣。还有面目来见我,出此没廉耻之言。我文某一向只知道:“乐人之乐者优人之忧,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。’你那一派胡言,只怕狗彘也不要听,何得来污我之耳!我今日系兴兵恢复的吉期,正缺少祭旗品物,就借你狗头一用。”喝教:“左右,与我斩了。”
  左右听令,一拥上前将吴浚推出辕门斩讫,呈上首级。天祥祭旗已毕,下令起行。
  宗仁、胡仇二人,送至十里长亭,方才拜别。回到朝中,拜辞杨太妃,也要即日起行。太妃发下请三宫圣安的表文及黄金千两,叫代呈三宫使用。
  二人辞了下来,便结束登程。
  胡仇道,“我们今日虽是奉命往北,但沿途上多是失陷的地方,都有元兵把守盘查。我们须得改了装束,冒作鞑子,方得便当。”宗仁道:“我们堂堂中国之人,岂可胡冠胡服?”胡仇道:“时势不同,只得从权做去。我们虽是暂时借穿胡服,那一片丹心,却是向着中国,比那些汉家衣冠的人,却一心只想要降顺新朝的如何呢!我们此去,虽说是个钦差,其实是细崽的行径,怎好不从权做事!”宗仁见他说的有理,就换上一身蒙古衣服。两人分着背上了那千两黄金,怀了请安表文,佩了宝剑,结束停当,扳鞍上马,一路长行去了。
  路上看见那些百姓人家,流离迁徙的景象,真是伤心惨目,看见他二人走来,都是远远避开的。到了晌午打尖晚来落店,那些饭店旅馆,都不较量价值,可以随意开发,有的时候,开发他也不要。宗仁心中甚是诧异,便向胡仇说起。胡仇道:“宗大哥何以聪明一世懵懂一时?连这个道理也不晓得!”
  宗仁诧道:“这里面又有甚道理?我却是不晓得。”胡仇道:“宗大哥何不自己照照镜子,扮的是甚么模样!中国百姓,叫那臭鞑子凌虐的够了!莫说看见了害怕,就是说起来也心惊胆战呢!他们看见我们这个模样,当是真正鞑子来了,哪里还敢计较!哪里敢不走避!只怕我们吃了他的饭,住了他的店,一文不开发,还打他一顿踢他几脚,他也不敢则声呢!”宗仁听了不胜叹息,胡仇又道:“我们改了这个装束,不过是为了前面走路起见,真是神人共鉴的。还有那丧廉耻,没天良的,故意扮了鞑子来欺人。或者结识得一两个鞑子,仗着鞑子的势来欺人呢!这种人,真是狗彘都不如,说着也要动气的。”宗仁越加叹息。一路上谈谈说说,倒也不甚寂寞。
  一天走到了衢州地界,已是申牌时分。只见迎面一座大山,挡住去路。
  胡仇指道:“前面那山,名叫仙霞岭。有一条石路,可以越过岭去。岭上山明水秀,还有瀑布一道,倒可以游玩游玩。”说着走到山下,谁知要寻那条石路时,再寻也寻不着,添了许多树木怪石。胡仇道:“这又作怪!莫非鞑子做出来的,这塞断了大路,又是为着甚事呢?如今只好在山脚下绕过去的了。”抬头看时,西面万山丛杂,路径崎岖,想来不大好走。东面虽然也是一条小路,却还平坦些,二人就投东面路上去。一路上弯弯曲曲,甚是难行。
  约莫走到三里路光景,忽听得一声锣响,树林内跳出二三十骑人马,大叫:“鞑子!留下买路钱来。”恼了胡仇,拔出佩剑,纵马杀将过去。那二十余骑一齐迎上。宗仁也舞剑来助,杀十几个回合,不分胜败。终究是在小路上厮杀,转动不便,手中又是短剑,所以杀不过去。
  宗仁大叫:“胡兄,且休同这毛贼厮杀,我们先退下去再商议吧。”说罢,拨马先走。胡仇随后也退了,喜得那毛贼并不来追赶。两人退了半里路,下马歇息。此时已是日落西山,天色昏黑,两人席地坐下,取些干粮充饥,商量如何过去。胡仇道:“我道此处本有一条石路,超过岭去的。如今寻不出来,一定是这伙毛贼塞断了,叫人家走这条小路,他却在那里拦抢。我们今夜先寻一个地方宿了,明日过去,好歹杀他一个一干二净,以便行旅。”
  宗仁道:“此地厮杀很不便当,并且不知他有多少伙伴,我们不如且在此歇息歇息,等到夜深时,摘去了马铃,悄悄的过去了,岂不是好?”胡仇点头称善。
  二人坐了许久,看看斗转参横,大约已是半夜光景。两人悄悄的上马,按辔徐行,一路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