仲亮是和贾希仙一派的宗旨,不甚以宁、魏为然的,所以发出这番议论来,却把孙谋说得动胆惊心。半晌方才答道:“我也是过于热心所致,明知自己的错处,现在也没法的了,只好把这个宗旨,一总放在做的报上去,指望将来转移社会便了。”仲亮点头道:“这话很是,还有一桩事情可以做得,我们海外殖民,只要有了基业,怕不能独立么?”孙谋大笑道:“仲亮兄,你这话亦错了,现在那个岛那片洲不被欧美强国占了去,你还想做什么探地的哥仑布,合众的华盛顿呢?”仲亮道:“不然,我们经过的那个仙人岛,就是极好的一片殖民之地,只销用力经营便了。我和希仙大哥在海船上,筹画过一番,可惜到毛人岛失散了,如今独力难成,不知先生肯赞成此议否?”孙谋大喜道:“原来世间还有这一片干净土,却被你们找着,也好算得是哥仑布复生了。我情愿助你们一臂之力,只是资本不足,打不起轮船,办不齐军装,约不到同志,如何是好?”仲亮道:“不妨,我们在仙人岛得着的珠宝珍物不少,变卖起来,富堪敌国,还怕做不成大事业么?”孙谋甚信其言。
  正在谈得高兴,外面陡然脚步声响,有两三个人走了上楼、宁、魏各大吃一惊,只当是警察兵来捉拿自己的,大家站了起来,及至三人走进门时,仲亮连忙招呼,叫他们过来见宁先生。宁、魏、余和那来的三人,各各行礼,彼此通问姓名,才知道正是卢太圜、邝开智、欧孟核三位,和仲亮是一起的。宁、魏、余把心放下,只是屋子里挤得满满的,大家叙谈一会,就商量自己赁屋居住。仲亮道:“我们初到此地,实在不知道本处情形,虽然英国话懂得几句,也只勉强应酬罢了,那能和他们交际呢!”孙谋道:“不妨,这里店主人藤田先生,倒是一位豪侠之士,同他商议,定有主意。”仲亮也以为然,于是两人同到藤田先生房里,仲亮取出径寸的珠子托他代售。藤田先生见了,着实赞叹道:“可惜我们日本,没有人爱重这个东西,这要售与英国人,方能得价,我替你转售便了。”当下略谈数语,藤田事忙,两人退出。
  隔了数日,藤田约仲亮去谈道:“那珠于售得三百金镑,你还有什么珍宝,可以代为转售的?”仲亮把身边携带的珍宝,取出一大包来,托他销售,那知一候十几天,没得回音。半月后才见藤田回来,对仲亮说道:“我受了你的托,径往东京,遇着英国一位大商家,专门搜罗珍宝,我把东西与他看了,他喜欢的了不得,一总卖了五十三万镑。恭喜你是位大富翁了,金币在此,请你点收。”仲亮大喜道:“极承代劳,应当酬谢。”藤田道:“大可不必,我待朋友向来如此,从不受谢的。足下远客敝国,又且同伴人多,用钱的地方很多哩。”仲亮那里肯听,定要酬他一万镑,藤田把来捐入学堂,做了个纪念,这是后话。
  再说仲亮既有了钱,就想创办大事业,送了宁、魏、余三人五万镑,一面开起报馆来。他却存了个取仙人岛的念头,到处结交豪杰,东京、长崎、神户各处走了好几遍,结识了中国志士不少。孙谋因恐警署拿他,逃往苏格兰去了。淡然、力夫任了报馆的事,幸而又结交了日本一位伯爵,方能没事。仲亮一天在东京旅人宿,和欧孟核恁窗闲话,忽然看见一位西装客人进来投宿,仔细看他面貌,却非欧人,也井非日本人,倒很像中国人,嘴边须眉如戟,神气生得甚是严毅,仲亮是有心人,岂肯当面错过。一会儿那客人上楼来了,仲亮约莫着他已经布置好卧室,便去拜会他。那人定睛把仲亮打谅一番,忙陪笑让坐道:“足下莫非也是中华来的么?”仲亮听他口音,正是同乡,连忙通问姓名,才知他是肇庆人氏,姓黎名滔,表字浪夫,在日本多年,不预备回乡的了。二人细谈起来,竟亦具有同志,仲亮渐渐吐露衷曲,说出同伴贾希仙一番离合,黎浪夫大喜道:“原来足下就是贾兄同伴,记得贾兄对我说过,有同伴四人,在毛人岛失散,只怕已葬海鱼之腹,谁知天相吉人,一般没事,倒在此处不期而遇,真是万分之喜。”仲亮失惊道:“黎兄那里见过贾希仙来,他已经死在毛人岛里,怎么还有他来”?浪夫道:“千真万确,这贾希仙不是湖北人,后来同了什么宁孙谋几个人到中国上海游学,后来他同姓宁的两下失散,不合飘流到我们府里,题了反词,被官府捉去,江中遇着足下,劫到山寨,同谋大举的么?”仲亮拍掌道:“正是正是,到底吾兄在那里遇见的。”浪夫道:“不瞒你说,我是落魄外国,经过许多惊风骇浪,听得近日外人议论,我们这华人都没立脚地位哩。因此打定一个主意,一定要兴起中国。东奔西走,没有做成一事,幸而在旧金山,遇着了贾兄,承他一见如故,现在商量大举。他嘱咐我到中华访探情形,觑便招罗几位同志。我这里有个旧友吉田亚二,是位命世英雄,我今天去探望他,没有遇着,他家里人说,是到佐渡去了,只得待他几天,见着后,商量行止。”仲亮举手加额道:“天幸贾大哥不死,我们事有可为。”浪夫道:“足下欲大何事?”仲亮道:“弟欲得一殖民根据地,再图他业,除非和我贾大哥同谋不可。弟急欲去见贾大哥,恳你指引,便多感盛情了。”浪夫道:“贾兄现在布哇,行踪无定,听说就来东京的,美洲去不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