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所以契辛尚不悲伤,子弼又听他要赶到北京,便劝道:“吾兄此时便到了北京,也没法打听令妹消息。况且如今拳匪闹得正厉害,报上说联军攻破了京城,你须去不得。”契辛如何肯听,次日便收拾行李,带了一个仆人到船码头。谁知没一只船开往天津的,契辛只得折回,找着方、虞二人,商量主意。方、虞二人劝他且消停些日子,打听信息,并劝他搬住兴源店。契辛无奈,只得将行李搬来同住。
  一住半月,杳无信息,又过些时,接着家信,说他妻子难产,命在垂危,契辛心挂两头,没法摆布。子弼劝他回家,且顾目前尊夫人的性命。契辛固然笃于同胞,亦且伉俪情深,只得搭轮船回去。到得家里,他夫人已生下一个儿子,并没甚事,他便一心一意,要上北京。这晚接着上海寄来的文明报,仔细看了一遍,见了孙谋的诗,似乎为痛他妹子而作,心上突突的跳个不住。暗道:大妹定然断送了性命。不由伤心落泪,又忖道:孙谋远在海外,如何得知,这定是相仿的事,文人弄笔,那可捉摸,不须理他。再看淡然的曲子,又像是他第二个妹子遭祸的光景,弄得疑疑惑惑,睡梦中都觉着他妹子惨死,而且肉颤心摇,知道凶多吉少。最后接着孙谋的信,这才水落石出,晓得他大妹子无恙,而且夫妻相会,二妹子死在山东省里。契辛一阵心酸,放声大哭。他夫人听见了,赶来问信,契辛一一说知,于是举家悲泣。
  契辛就照着孙谋信中办法,一面把那篇侠女传刊印,一面收拾行李,往山东去扶柩。写了两封信,给孙谋、淡然,托方子东在上海转寄。自己即日动身,不消半月已到济南。找着江苏丙舍,进去查看,那有魏氏夫人缀红的灵柩?问丙舍里看守的人,也称这里并没女柩停放。原来孙谋匆匆发信时,没说出他们改姓名一节,那传是文人掉弄笔头,不怎么说得详细的,契辛至此,煞是诧异,忖道:这灵柩那会失落,事有蹊跷,再检各柩,只有镇江聂子里之柩。契辛猜着五六分,是他妹子,但不敢冒认,只得去拜胡道台,想打听行刺他的究是何人,自然就见分晓。谁知胡道台巡视河工去了,据他局里的人说,有半月多耽搁,契辛只得住下静候。一天在趵突泉吃茶消遣,却听得人说胡道台的坏处道:”那天要被聂子里刺死了,倒也除却一害。”契辛这才料定聂子里便是陈缀红,定然改过男装的,只等胡道台回省,探问明白,便可扶柩回去。正是:
  可怜侠客血都碧,谁识夫人颜本红。
  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二十三回 弭拳祸快枪小试 惜贤才牌示高悬
  却说陈契辛在济南府住了半月,打听胡道台何时回省,到他公馆里去探问几次,还无的确归音。原来河工决口,胡道台督率属员抢险,正在吃紧时候,不能便回。契辛等得不耐烦,只得各处闲游消遣,把那济南名胜,什么千佛山、龙洞、鹊华、大名湖、黑虎泉等处,逛到个腻烦极处。一天早饭后役事,仍到趵突泉喝茶,原来这天正是个集场,只见许多买卖人,东一团,西一簇,非常热闹。契辛也蜇进人丛里去看看,那知并没什么稀罕货物,只不过缸盆瓦罐等类,那些零星物件,馍馍锅饼摊,到处摆满,看过几处,都是一般。耳朵里听得有人叫道:“二哥,我们去看大师兄演拳去。”契辛忖道:不错,北方的拳匪,虽经方抚台禁绝了,不准到山东地界,那一班无知的人,原是山东人居多,这是禁止不来的。究竟他们是何作用,不免跟去开开眼界。想罢,便跟着那两人,走到一个空旷去处,就见许多穿着毛蓝布袄白布裤子的乡里人,围着个大师兄,听他谈神说鬼,道是什么关圣帝君,黑虎赵玄坛,做了我们护法,怎样扶清灭洋,怎样不怕枪炮,说得有声有色,大众喜得手舞足蹈。那大师兄更有主意,就叫众人入会,焚香画符,请了神明,设下重誓,慢慢传授拳法。契辛见这种光景,觉得可笑,回到寓中,仔细想道:不好,今天碰着了这班乱民,将来越聚越多,必至酿成大事,若不见机早行,恐怕出不了这济南城了。当晚便找着看丙舍的人,商议停妥,次日把聂子里的枢,扶回瓜洲去了。
  再说那大师兄,本是个历城县的无赖,入了拳会的伙,趁势劫夺客商行李,任意挥霍。匪队北上时,偏他没有跟去,在乡间混了数月,依然做了穷光蛋,饿死只在眼前,没有生法,才想出这个旧圈套。本意只想骗几文钱度日,谁知大家那般信服他,竟聚到三四百人。风声闹得大了,被方抚台知道,不觉勃然大怒道“:我那般出示戒谕,他们还敢故态复萌么?这些愚民真正不知死活,只有发兵剿除罢了。”旁边踱过一位文案禀道:“大帅不须动怒,若是发兵剿灭,恐怕激成民变,倒很难办,卑职有个法子,叫他们立时散伙。”方帅见是李文案上条陈,本来很佩服他的,不由的请教道:“吾兄有何高见?”李文案从容禀道:“常言擒贼擒王,晚生打听得这般愚民,只因被一个光棍煽惑,以至成群结党,目无法纪,大帅须不动声色,叫首府出示,招他们来,只说国家要用他。他若来时,问他果不怕枪炮,便当时试验,用洋枪打他,把他头目打死,以下的人就好遣散了。”方帅大喜道:“此法甚妙,到底吾兄高见不错。”当下传了首府,问他拳匪踪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