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姑闻言,大叫一声,昏绝于地。宏急救醒,痛哭不已。宏乃使其仆同往,迎柩至花园中暂停。远近闻之,莫不痛惨。其妻何大姑一连三日,点水不进,诸凡事务,任从张宏主持,博家亲友俱谓宏是个好人。
丧事既毕,何大姐乃用宏主持家事。四十余处田庄,尽是张宏掌管。宏于中取利,不到两年,妻奴田屋皆有。宏在湖南时,与人妾私通,生有一子,宏乃带归抚养,已三岁矣。因其眉目清秀,遂取名美玉,不题。
却说何大姐在家,闷苦不过,步出门前。远见一乘小车,推一妇人,车后一人相随,直抵门前。视之,车上妇人乃妹子何二姑,车后随人,乃妹夫夏松也。原来夏松自苏州搬家眷归。当下大姑接入厅上,二姑先自流泪。大姑问其故。
二姑泣曰:“妹生一子,年已三岁,不料昨至大江口,遇一阵旋风将船帆吹落。妹怀抱小儿,把持不住,连小儿失落水中。赖水手将妹救起,小儿不知所向,想已葬于鱼腹矣。”言讫大哭。夏松在一旁劝解,大姑又相抱痛哭。
正不能解,车夫便催作起身。二姑只得告辞曰:“适间妹自船上来,船现在谷川等候,今日要赶到家中。”大姑不好相留,泣送出门。夏松当日到家,因失子不乐。自此看破世事,更不出外经营。
却说南康府星子县,有一人姓武名英字方山。自幼读书,由科甲出身,官至福建漳州道。其人居官清正,年六十无子。妻刘氏早故,继娶孙氏,亦不生育。因思年老无子,居官何益,且家资富厚,思欲享太平之福,乃上表告老。帝准其表,即行收拾,雇船归家。由赣关而下,船到大江口,远见一群鸟鹊拥着一物,浮于江面。空中百鸟翩翻,声闻四野。方山忙令船户打捞起来,却原来是一婴孩子。年约三岁,两朵白眉,四体不凡。方山抱在怀中,大喜曰:“此天赐我奇儿也!”因名之奇儿。遂带归南康养育。却原来此子即夏松之子也。其妻孙氏甚爱之。后延师读书,颖悟过人,人称之为武公子,不在话下。
又数年,何大姑之子庭端,年已七岁。张宏养成美玉,年亦七岁。宏乃请一先生诲庭端、美玉之书。先生乃同邑名士,姓陈名德操。庭瑞之妹兰英,亦同学书。其女不戴耳环,不穿女衣,虽然束脚,亦套之以靴。常自言:“身为女子,志胜男儿。”乡中人多不知其为女子者。
当下二子一女,读书俱各聪敏,先生甚奇之。不尚三年,皆善诗文。适逢县考,先生命庭瑞、美玉赴试,兰英亦要同往,正是:
男子英才正欲发,嫦娥锦绣已将成。
未知兰英同往赴考否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二回 绝张宏庐山从学 遇菊英月下订盟
话说县考将近,先生命庭瑞与美玉赴考。兰英亦要同往。
其母何大姑止之曰:“尔女流辈,怎想去考?连内外都没有了。”
兰英曰:“娘道我是女儿,我偏不以女流自居。今番出考,总不落他人之后。”其母软弱,遂不禁止。兰英与庭端、美玉一样打扮,三人同赴县考。
试后圆图出,庭端举了案首,兰英第二,美玉却在四名。三人得意,各自归家。及府考,美玉中了案首,庭瑞在第三名,兰英居四。府县考毕,只待学宪到来。不料先生骤卒,庭瑞伤感不已,在家纳闷。
一日,何大姑闲坐,庭瑞侍侧。
有老仆名新发者进言曰:“昔先主人广施恩泽,远近皆沾其德,尚然家资日富。先主人去世,毓秀叔理我家务,里人未得其泽,反受其算,我家资反不见盛。向者,毓秀叔孤身一人。今则呼奴使婢,骡马成群,其屋宇庄田不在我家之下,岂非算计我家之财耶?况其行为诡诈,若不早绝之,则我家之业必属他家所有矣。仆久欲进言,奈因小主人年幼,恐遭他害故也。愿主母裁处。”
何大姑未及开言,庭瑞一旁接口道:“新发之言是也,若非他下苏州,我爹爹亦不致身故于外矣。愿母亲早绝此人。”
何大姑曰:“我乃女流,难以任事,凭尔便了。”
庭瑞曰:“新发是我家老仆,家事他无不知,况且为人老实,可将家事任之,必然始终尽美。”
何大姑依言,将家事付新发掌管,各处事务,俱与张宏三面交割。张宏暗暗怀恨,自此不甚来往。
忽一日,美玉来寻庭瑞,说学宪将到,相邀同往考试,于是又与兰英同往。
及学宪到,先考吉水。过了场后,学宪阅见三子文卷,十分惊喜,遂皆取入泮。庭瑞居首,美玉次之,兰英第三。三人喜不自胜,俟候学宪起身,然后归家。
大姑谓兰英曰:“尔以为嬉游,今则名入泮宫,倘美玉露风奈何?”
兰曰:“母亲无自畏也。美玉与我同学,又与我同考,他泄我事,他自己得无干咎?”大姑心始安定。
且说美玉归家,又邀庭端一处读书。庭瑞实不耐烦。
一曰,瑞对大姑曰:“儿在家中,美玉牵长缠扰,儿实不耐烦。今闻南康府庐山上有白鹿书院,乃宋朝朱文公设教之所。于今作了御学,先生乃翰林院刘成翰掌教。儿将往从其学,愿母亲自珍贵体。”
大姑曰:“尔欲往庐山学书,亦是美志。到其间是必苦心,以求上达。”庭瑞领命,遂带了书僮来兴儿同往。老仆新发送出十里之外,庭瑞嘱之曰:“尔在家中,务宜小心事奉主母,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