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他嘱。”新发领诺而归。
庭瑞雇了船只,顺流而下。不数日到了庐山,与来兴儿上圻,请人挑了书籍,直抵白鹿书院。令来兴儿送了名帖,谒过了先生,然后与诸同窗各叙年齿。内中一个同窗,也是去年入学。其人姓武,名奇儿,字建章,即武方山在大江口拾得之子也。当下邀庭瑞到他房中坐谈,讲及翰墨,竟终日不能已,遂成文字知音。二人日则同食,夜则同榻。每常终夜不寝,博论与义。共曰:“今年有科举,勿使榜上无名。”先生见他等志学如此,亦勤心教诲。
一日,庭瑞谓建章曰:“兄曾娶否?”
建章曰:“未也,家君每为弟议婚,俱非姻缘,弟志必得有才者,方称此心。”
庭瑞曰:“弟有一妹,年十四岁,亦曾读书,其才虽不言高,却与愚弟恍惚。若不因门第见鄙,愿将舍妹相托。”
建章大喜曰:“既蒙不弃,敢不遵命。但当归请父命,然后方妥。”
正话间,忽一仆进来叫曰:“公子快些归家,大老爷昨日陡然起病,十分沉重。夫人着我赶来催公子归家。”建章闻言,即忙收拾归家。
临别时,庭瑞问曰:“令尊翁有恙,不容不去,但是科场期近,兄几时可来?”
建章曰:“相烦多等几日,七月初旬准到。倘旬内不到,兄便不必等了。”言讫,长揖而别。及到家中,因见父亲病重,恐庭瑞在书院等,故作书令其先往,并托为觅寓所。
时书院人俱赴科场去了,惟庭瑞一人独自等候建章。及得了书信,便打点起身,雇了一只快船,与来兴儿望省而来。
将午开船,顺风而来,本日便到吴城,将船湾在望湖亭边歇宿。时值七月之中,暑气正盛,庭瑞乃步出舱外纳凉。
是夕月白风清,万里如画。正笑嗷间,忽闻锣声连响,一只官船顺风而来,湾入浜中,正与庭瑞之船隔壁。那船上一面黄旗,大书“钦命湖南巡抚部院”。舱外旗帜分明,绿纱窗内,宝炬辉煌,异香飘出。
忽然琴声响亮,优雅尽妙。庭瑞窃听之,良久乃止。闻窗内有女子曰:“小姐请用茶。”须臾,琴声又作,有人娇声歌曰:
从吾所好兮,
琴与书。
身为女子兮,
志并英儒。
夜宿长江兮,
秋声寂寂。
回首顾望兮,
渺渺鄱湖。
歌罢琴息。庭瑞惊喜欲狂,暗思:“此必才女所作也,且其娇声雅韵,真使我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。”欲待和他一韵,又恐惊动他船上官长,反为不美。正寻思不了,亦命书僮抱琴出舱来,弹一《凤求凰》词。琴声既罢,又闻那船上琴声洋然,依韵而转。庭瑞诗兴然,自不能禁,遂高声吟曰:
嫦娥何事夜弹琴,
弹出好音正有情。
窗内玉人多美伴,
可怜明月一孤轮。
吟罢自思:“不知窗内才人曾听见否?又不知肯怜我意否?”正想间,只听得那船内低声和云:
窗外何人夜听琴,
新诗分外更多情。
一轮明月当空照,
照出江中月一轮。
庭瑞听罢,舞掌乐甚。乃暗嗟曰:“若得此女一见,胜占鳌头百倍矣。”
正在痴呆之际,忽见他船上纱窗开处,一女子步出窗外,月光之下,淡妆得宜,笑容可掬。
庭瑞暗思:“此必和诗才女也。”
女子走近船边问曰:“相公深夜自咏,其乐何如?”
庭瑞起身答曰:“光风霁月之下,乐莫大焉。请问小姐尊居何处?将欲何之?”
女子曰:“妾非小姐,乃小姐之婢梅香也。我家老爷姓杨,号时昌,家居江南,现任湖南巡抚,已上任半年了。我小姐因有小恙,所以落后。今船上只有老爷差来一老仆迎接小姐的,今已睡着。请问相公何处名邦,高姓大名,青春几何?”
庭瑞答曰:“小生姓张名朋祖,字庭瑞,吉安吉水县人,年十五岁,生于今上三十六年春三月望日酉时也。”
婢曰:“我小姐适闻妙句,深加敬仰,欲与终身相托,未审君意若何?”
庭瑞曰:“小生一介寒儒,何敢当此。且小姐千金贵体,下配一白面书生,非所宜也。”
婢曰:“我小姐素姓不凡,举止有方,尝自谓:‘不配公侯子,愿事知音客。’今观相公人才,正与小姐相当,又何辞焉!”
庭瑞曰:“愚虽幼,颇读诗书,粗知礼义,婚姻大事当从父母,未闻任意可择者。”
婢曰:“我小姐虽非男子,亦知礼义,岂不知婚姻之事,出自父母之命。我老爷年老无子,单生小姐,爱之过甚,每择婿必取其才与小姐相当者,数年来未得其人。今相公与小姐以才怜才,年齿相同,故属意焉。倘蒙见允,到署之日,即禀请老爷夫人之命,自有差官来迎相公。”
庭瑞曰:“既蒙小姐如此怜爱,小生敢不诺命。但求小姐佳句,以订今夕之约。”婢领诺,转入舱中。须臾,手捧一幅黄罗汗巾而出,递与庭瑞。庭瑞接过看时,只见上写一绝云:
寒夜长江事已然,
月光如水水如天。
同心玩月订盟处,
便是吴江隔壁船。
江宁女子杨菊英拜题
庭瑞接看一遍,十分欢喜,乃问曰:“小姐有甚言语否?”
婢曰:“无他,亦求相公佳句而已。”庭瑞点首入舱,亦用一幅绣巾书一绝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