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事遵母兄之言,不敢有违。然奉君命,廉按四方。若先毕姻而后出巡,是慢君。坐待儿完却公事,朝京复命之日,然后合卺,岂不公私两尽?”媚姨见儿子讲的有理,只得顺从。瞿琰将家务事调停了数日,即备办礼物,兄弟三人同往鄂州刘仁轨府中,同至刘浣坟茔祭奠。刘仁轨整筵款待,问及征讨清海州之事,瞿琰备细说知。刘仁轨道:“贤弟兵不血刃,潘、羊二寇望风而降。圣恩升授兵部侍郎,正当赞画庙堂,何为告病而归?”
  瞿琰道:“目今太后信任谗佞,改唐为周,小弟若仕于朝,必有奇祸。自古道:急流勇退,谓之知机。故辞疾归闲,脱离罗网。”刘仁轨道:“贤弟青年洁行,吾不及也。”瞿琰又将赐剑、敕,并与党家结亲之事说知。龙氏道:“叔叔既已告归,何不娶了二位婶婶,乐守田园,复自驱驰远道,徒受风霜之苦。”
  瞿琰道:“我初意久欲浪迹江湖,寻真访道,故托疾辞官。若使朝廷知我远游,反获诳君之罪。故先奏明,纵有谗间之言,不能深入。谁想复赐剑、敕,虽欲不行,不可得矣!然伉俪一节,出于无心,奈母、兄所迫,暂尔屈从,故假借奉旨巡行,待回家之日,另行裁处。”龙氏微知其意,不好多言,唯唯而已。数日后,瞿瑴、瞿璇先辞别去了。
  瞿琰就于刘府置办衲衣一袭,道袍巾帻,带了老仆瞿助之子瞿庆,背了行囊,跟随伏侍。瞿琰暗藏剑、敕,拜别刘仁轨夫妇,取路往东南迤逦而行。不一日,早到长州地境。当日因贪走数里路程,蹉过了客馆,就于阳埠镇上一村店人家借宿。
  当夜正睡间,几遍被隔邻哭声惊醒。细听时,却是男子声音。
  次早天明,瞿琰问店妪道:“夜间谁家哭声甚惨,几番惊醒睡头?”店妪道:“敝邻第三家一妇人病笃垂危,其夫号哭已经数夜,老身一家被他搅的没睡头。”瞿琰道:“这妇人什么病症,如此沉重?然其气未绝,何必恁般悲恸?”店妪道:“可怜见他少年夫妇,半路相抛,正为生离死别,怎不痛伤?”
  瞿琰道:“你且讲这女人委实何病,待我一瞧便知生死。”店妪摇手道:“命在呼吸之间,多少高医名士看过,并无一些灵验。近来半个月日,水米不沾,只有心头这一线微气未绝,师父休想这妇人再生阳世。”瞿琰道:“恁般说,不医也罢了。
  但病症根原,老妪略谈大概。”店妪道:“说起来话也长哩。
  敝邻这后生唤做桃有华,从幼儿丧了爹娘,本村中开一小店,亲手挣扎,娶了这位浑家酆氏,带得一窖财物来,且是生的美貌,夫妻恩爱,自不必说得。数月后,这桃有华算计有了几百两银子,打迭起店面,贩买胡椒、苏木,往武昌生理。这女人自丈夫去后,未晚闭门,指拨婢仆等炊爨之外,即去纺花绩线,谨守女工,邻舍家未常见面,谁不道他一声贤哲?不期今春二月初,他后门外贴河地上有股金光冲空而起,高及丈余。这女。人闻小厮们说了,不合月夜出去一瞧,只见那一道金光打了几个盘旋,竟冲入女人怀里来,女人望后便倒,婢仆们搀扶回家,方才醒转。其夜便有一大汉来与他睡,初时心里明白,待欲喊叫,奈何浑身如醉,欲叫不能。自此后,夜夜胡缠,弄得这女人面皮黄瘦,腹胀如瓮。日渐一日,淹淹沉重,近日断了饮食,举家无措。刚值这后生发货回家,见浑家恁般狼狈,故昼夜啼哭。凡一概衣衾棺木俱已齐备,只候气绝而已。”瞿琰道:“必是中邪了,我能治得,老妪先去讲知,我随后便来。”店妪慌忙去了。
  少顷,桃有华亲来迎候,引瞿琰同入卧室看时,那女人僵卧牀上,两眼半开半闭,呼吸甚急。瞿琰看罢,对桃有华道:“恭喜,尔妻子不妨。”桃有华纳头下拜,哀恳道:“求真仙垂救,没齿不忘,愿以家资一半相赠。”瞿琰道:“尔且请起,待我治好了病人,再议谢礼。可取一杯水来。”桃有华跃起舀水。瞿琰袖中取出黄纸、砂,书符二道,一道贴于妇人腹上,一道焚化成灰,撬开妇人之口,用水送下。吩咐道:“任其自然,切不可移动。”说罢,且回店中,以候消息。
  桃有华对店妪道:“这少年全真如此魇样,未必有甚奇功。”
  店妪未及回答,忽听得酆氏腹中淜淜地作响,没一顿饭间,蓦闻得一阵臭秽之气,出自被中。桃有华忙掀被瞧看,却见半牀黄水。桃有华急取破布揩抹,又冲出一阵黑水来,比前更加腥臭。桃有华掇过马桶。又少顷,解出绵絮也似对象出来,撒下大大小小成团结块之物,却不甚臭。桃有华用杖细细拨开检看,真煞奇怪,一个个有头有尾有足,俨然是一蛤蟆,但纹缕未分,不能举动。辰牌解至午候,堆积已平马桶,向后撒下的微微清水。桃有华与店妪都惊的呆了。
  正相顾骇愕间,瞿琰早已走到,店妪备将前项说了。瞿琰。令移过净桶细看,心下已省着这样妖孽了,忙唤桃有华以被覆盖妇人和暖,又令取姜汤灌下。过了一刻时候,酆氏方呻吟叫苦。瞿琰道:“好了,气转能言,其生可必。”急令揭下腹上之符,焚于门外。桃有华无限之喜,拜恳道:“真仙垂救,妻子得生,使某夫妇重圆,恩同天地。”瞿琰道:“尔娘子病体初痊,气血甚弱,腠理皆虚,只可呷清淡饮汤;待其荣卫稍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