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去得些浮财,这田地山园恰是掘不去的。故古人道得好:“从实地上行不险。”你只看濮太公、耿寡妇犯了这房产的病,一火之后便挣揣不起了。这刘浣不下数千金资本,于延宁寺前开一解铺,也遭在难中。
  当日寓瞿家花园内,朝夕虽与瞿天民谈笑,每有沮惨不豫之色,瞿天民婉辞劝慰。刘浣道:“小弟感兄盛情,解衣推食,不受冻馁,妻子赖以周旋,兄之情谊尽矣。在小弟无功受禄,终非了局,每每忧愁不宁。若得些小生计,颇能餬口,则中心无愧,虽贫何害?”瞿天民道:“世乱人荒,商贾亦非良计。若图近便货殖,兄非市井之流。弟有一计可以膳身,不知尊意允否?”刘浣道:“仁兄赐教,何所不从!”瞿天民道:“大儿七岁,次子五龄,正欲延师就学,欲屈贤弟俯就,便与令郎同馆。馆谷凉薄,亦能供给数口,权处以图后计。”
  刘浣道:“若得如此,兄之情尽,弟之心安,方免坐食之惭耳!”
  瞿天民择日送二子读书,长名瞿瑴,次名瞿璇,刘浣之子名仁轨,三子同窗肄业,刘浣尽心训诲不题。
  且说濮氏与儿子耿宪商议道:“刘官人为瞿宅西宾,坐食有名。你与瞿师长不过是师徒情分,合家男女叨扰数月,彼虽不言,我实含愧,怎生寻一个长久赡身的计策?”耿宪道:“别无措置,只有百十余处空地,发脱与人,住基上造几间屋舍,暂且栖身,多余银两作资本,寻取生理,庶几可以度日。”濮氏依允,请瞿天民面议此事。瞿天民道:“令郎主意不差,这事尽可行得,我学生还有一好机会,为令郎区画,此事若成,令郎终身受用,安人老景从容,有无穷之利益也。”濮氏询问道:“是何美事,得如此利益?”瞿天民道:“事未成,不敢先露其机,倘得成美,则空地可仍然起屋,以取花息;设或机缘不就,再用令郎之议。”濮氏母子口虽感谢,心下尚怀疑惑。
  瞿天民别了濮氏,回书室中写就书柬,打点礼物,唤瞿助往河南见秋官人,吩咐道如此如此。瞿助领了家主之命,即刻动身,一路无话。已至蔡州城内,径到秋家门首。瞿助举目看时,秋家屋宇焕然一新,不似旧时模样,进得门时,恰值秋侨在厅上舞大刀玩耍。
  瞿助上前声喏,秋侨见了,一天欢喜,忙问:“你家相公好么?你为甚事来此?”瞿助道:“家主托官人福庇,幸得粗安。家主朝暮诵官人恩惠,念念不忘。今有些须薄礼奉上,外有书一封,并乞收录。”秋侨接了书礼,令瞿助耳房酒饭。拆书看时,书云:
    不接丰度,忽已多时。倾注之私,恒切悬悬。缅思雅谊,未审图报可龟千何日也。恭惟台下居贞养浩、嘉遁自肥、日膺遐为慰。曩门拜别,承谕择婿之托。适有小徒耿宪,青年秀峙,抱负不凡,伟态琼姿,足称佳婿。仆荐冰言,俯成姻娅。倘蒙不弃,乞赐星期。谨此叩陈,仰祈丙鉴。至幸。某拜。
  秋侨看罢,笑道:“却原来为此事而来!”即进内对浑家说知。浑家道:“这事但凭君家张主。只是一件,未曾觌面,不知耿郎好歹若何?设或面庞丑陋,日后未免女儿嗟怨。”秋侨道:“瞿子良纯朴君子,为吾女作伐,必是佳婿,不必狐疑。”随即写了回书并女儿庚帖封固,备下回礼,次早发付瞿助起程。
  不一日早到家下,对家主备说秋官人相待之厚,并有回书礼物在此。瞿天民拆书看时,书云:
    睽违光范,方以音问久疏为恨,忽辱翰贶,眷顾之情弥至,令人三复,铭刻不胜。恭审阁下道体亨通,阖宅日膺福祉,慰甚慰甚!辱蒙见谕小女亲事,足感雅爱。耿郎既居门下,英伟可知。射屏之约,敢不敬诺?第不佞中年无嗣,得惠赘临,无任感戴。大礼之行,迟速惟命。谨此拜复,乞恕不端,幸甚。某拜。
  瞿天民见亲事已妥,满心欢喜,才对濮氏将前情一一说知。
  濮氏道:“感蒙相公大恩,为小儿重续姻亲,这是万分美事。但路途遥远,子母焉忍轻离?况囊箧罄然,何物送为聘礼?事属艰难,恐成虚度。”瞿天民道:“秋公虽系武夫,秉性刚直,不苟家资巨富。妻室甚贤,中年无子,有这一位过房之女,使令郎赘就姻亲,彼此相安,始终有益。小生赞襄,决不有误。安人若虑母子分离,待成亲之后,再图机会,或接令媳南回,或请安人北去,则依然母子团圆矣。聘礼之费,小生一力取办,不必挂心。”濮氏道:“若得相公如此周全,恩同山岳,生死不忘!”瞿天民即整顿聘礼,一切齐备,择日起程。
  母子临期分别,未免牵衣执袂,泪眼相看。有诗为证:
  骊驹唱彻泪潸然,子母须臾各一天。
  行色已随秋日暮,离魂应逐梦同旋。
  且说耿宪辞别母亲,瞿天民僮仆等取路往蔡州城来。水舟岸马,一路驱驰,不觉已到巫阳城口。瞿天民安顿耿宪在客馆暂停,自和家僮等先进城,往秋侨家来。秋侨迎入中堂,行礼毕,叙罢寒温,瞿天民先将礼帖送了,令家僮搬过金银、珠翠、缎匹、钗环之类。秋侨谢道:“既蒙雅爱为小女作伐,则寸丝尺帛足以为聘,何劳如此重礼,怎好拜领!”瞿天民道:“些须之物,何足为礼。不嫌鄙薄,足仞厚情。”秋侨谢罢,将礼物一一收了。瞿天民又道:“令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