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言口似饴,笑谈藏剑戟,评论带黄雌。域伏妆人状,狐行假虎威。汗
  私夸嘴直,超势过谦虚。遇富腰先折,逢贫面向西。挥毫多白字,嫁祸
  有玄机。屈膝求门皂,陪钱结吏胥。见财浑负义,矫是每云非。性黠精
  词讼,臀坚耐杖答。吮痈何足异,尝粪不为奇。呵尽豪门卵,名呼开眼
  龟。
  原来这人姓管,名贤士,本巷居住。祖上原是仕宦出身,不知怎地干了坏天理的事,生下管贤士的父亲,名唤管窥,自小嫖赌,丧了家业,因而做些穿窃的勾当。浑家阎氏,又与外人通奸,丑声播扬。这管贤士却是奸生子,俗语称为杂种。后来这管窥做出事来,经官发配边地,不知尸首落在何处。阎氏却随了本地一个棍徒栗尽度日。这管贤士随娘改嫁,跟着栗尽学些拳棒,习写词状,专一帮闲教唆,挑哄人兴词告状,他却夹在中间指东说西,添言送语,假公营私,椅官托势,随风倒舵,赚骗钱财。唱得几句清曲,晓得几着棋局,凭着利口便舌,随机应变。凡是公子贵客,喜他一味的奉承不过,少他不得。城里城外,遍处有人识得他,故人取他一个绰号,叫做“管呵脬”。又因晚爷姓栗,别号“栗刻呵”。年至三旬之外,娶得一个妻室,复姓上官氏。此妇父亲名唤仕成,原在本郡衙门前居住,专靠做歇家糊口,最是奸狡险恶,剜人脑髓。凡是结讼的士客乡民,在他家里寄居,无一个不破家荡产。这女人貌虽窈窕,性极淫悍。因管呵脬和几个旧相处小官来往,每每夫妻争闹。管贤士不听妻言,上官氏寻思:夫既拐得小官,偏我相处不得朋友?即和隔壁富商黄草包通奸,管贤士禁止不得,只索做了开眼龟。这正是祖宗不积,所以男盗女娼。邻居少年,见他夫妻每日争风厮闹,戏编曲儿四只以讥之,曲名《桂枝香》。
  代上官氏骂夫:
    爱你庞儿俊俏,怪你心儿奸狡。不念我结发深恩,反道那无端恶
  累。心旌自摇,心旌自摇,慢骂你薄情轻佻,耽误奴青春年少。暗魂销,
  几番枕冷衾寒夜,缩脚孤眠独自熬。
  代管呵脬答妻:
    虽怜你腔儿窈窕,可惜你性儿粗糙。嘴喳喳一味研酸,怎当我心儿
  不好。更纷纷草茅,纷纷草茅,这些关窍有何风调?那通宵,恁般空阔
  深如海,争似陆地行舟去使篙。
  上官氏又骂夫:
    深情厚貌,心同虎豹,只图那少艾风流,全不顾傍人嘲诮。泪珠儿
  暗抛,泪珠暗抛,挤得个今生罢了,两分张各寻祟祟。小儿曹,木墀花戴
  光头上,受这腌臢,惹这样骚!
  管呵脬又答妻:
    心雄气暴,终朝聒噪,大丈夫四海襟怀,岂后与裙衩争闹!羡当今
  宋朝,当今宋朝,愿与他死生倾倒,难回你别谐欢笑。谩推敲,任予延纳
  三千客,让你黄家一草包。
  这管贤士原与桑皮筋会酒顽耍过的,当日在留情巷里偶自遇着,桑皮筋应声笑道:“小管,许久不见。”管贤士道:“一向穷忙,久失亲近。大相公是个福神,一向洒落么?”桑皮筋道:“惶恐。近来受了一场腌臢臭气,心下十分不乐,因此到这里消遣一回。”管贤士耸着两肩,戏着脸道:“相公是天地间第一个有财有福的快活人,有甚烦恼处?终不然有那一个不怕死的来冲撞相公。”桑皮筋叹口气道:“不要说起,说将来气杀人!”管贤士道:“相公有甚闲气,和小人说知,这怒气登时便消了。”即款桑皮筋、道人到家里坐下,慌忙叫上官氏出来见了。茶罢,管贤士又道:“大相公委实有甚烦恼,见教何妨?”桑皮筋道:“敝邻有一个姓杜的老儿,是个诚实君子,每和学生博弃赌赛,互相胜负。虽然输一些,不过排遣取乐而已。日前来了这位游方师父,围棋甚高。承师父指点几个局势,说数着玄机,学生比前顿然悟彻,和那杜公赌赛,胜了他数百金。又亏师父亲自与他对局,赢得他一个美妾,且是有趣了。”管呵脬将扇子在桌上敲一下,插嘴道:“妙妙妙!后来却怎么?”桑皮筋道:“不期杜公那里寻一个什么侄儿来,素不会面,又是别处声音。这杜公请我与师父酌酒,酒间后不觉棋兴勃然,和老杜又对弈起来,且喜又胜了几局。”管呵脬啧啧摇头称羡道:“大相公醉后还如此胜他,好棋,好棋!”桑皮筋道:“咦,好棋!咳,不想那侄儿接上,和我相持,我费尽神思,他却并不在意,就如风卷残云,一连数局,杀得我举手无措,连银子与那娇滴滴美人儿,俱赢去了。”管呵脬跌脚道:“呵呀,可惜,可惜!银子倒是小事,这美妾把他复了转去。真是气杀!相公摆布他才是。”桑皮筋道:“妾与银子输去,这也罢了。我说黑夜之际,难以抬人,明早送还尊妾。老杜到也肯了,叵雨那侄儿野蛮,反说我放刁说谎,出言不逊。我不曾骂得几句,反被他结扭一场,捏起拳头,只待要打。你晓得我平日也有几分手段的,不知怎地被他结扭,竟自挣扎不得。若不是老杜和这师父苦功,一顿拳头奉承在我身上了。只得连夜还人,方才放我回百。你说世间有这样异事么?今早我定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