狠心毒乱打棰。肉绽皮开实可叹,春桃负痛泪双垂。邹婆说:“你这丫头真欠打,自寻灾
  殃惹是非。叫你煮鸡偏不煮,问你全无好话回。二奶奶暂且消消气,叫他磕头把罪陪。”
  说着向前拉槐氏,妇人犹自抖雄威。他二人拉拉扯扯回房去,春桃女灶前独坐自伤悲。
  暗思量:“生来命苦为奴婢,着热知疼却有谁?父母双亡家贫苦,只有个哥哥在外打游飞。
  自幼儿伏侍那狠心阴毒妇,受了些打骂似山堆。公子读书常在外,小姐是不好多言居绣
  闺。每日家常在他的眼底下,这几天越发见我眼发黑。何时是我出头日?”这丫头想至其
  间心内灰。一腔怨气难禁受,“倒不如早把阴曹地府归。”使女横心主意定,死念一萌止
  住悲。翻身站起把门关好,挽起头发弹去灰。寻了条麻绳拿在手,这丫头咬牙切齿皱双
  眉。

叫了声:“槐氏呵槐氏!我死后有灵,必到阴司告你,叫你现世现报!说毕,悬梁自尽。

  槐氏、邹婆在房中吃喝够了,思想吃茶,唤春桃不应。槐氏说:“你看这个讨贱的娼妇,望我怄气,想是打的不足,等明日我大大的犒劳犒劳她,她就好了!”婆子说:“想是睡着了,我叫她去。”遂走至厨房,叫门不开,从窗眼望里一看,叫声哎哟,忙跑回来。“二奶奶不好了,他上了吊了!”槐氏闻言,两步作一步,跑至厨下。踹下门来,二人忙忙将他解下,见她颜色已变,身上冰凉,不知几时就死了。槐氏道:“这却怎好?”婆子仰面想了一想,说:“你老不用害怕,这倒是咱们一个报仇的机会,趁此家內无人,且把她抬到床上,用被盖好,我先家去。等大相公来时,用话支吾住他,等他睡下,我悄悄过来帮着你挂在他卧房门上。这件事还得大舅帮着,叫他拿些银子先往衙门里打点通了,叫春桃的哥哥霍黑子告一纸冤状,赖他个因奸不允,逼死人命。这个知县得了银子,一定问个抵偿,不但把这事掀在他身上,与咱孩子报了仇,你又得了家产。好不好?”槐氏连连点头称妙。

  看官,你道那个大舅是谁?原来槐氏有个胞兄名叫槐忠,在屠户铺操刀宰杀牲口为生。当日寇公在日,他有时买几个钱的东西来看妹子,槐氏暗中给他的不算,寇公必有回赠。及至翰林去世,不住的来求,公子还是照常资助,以槐舅称之。彼时得了妹子托咐,连忙去办,找了押司候二,说了备细,讲足了价钱,上下使费要三百五十两,拿秀才当堂究审,要定罪抵偿,添钱再讲。”槐忠回见槐氏,说了四百两。槐氏将公子所收之银偷出来交与槐忠四百两,槐忠五十两入腰。又把霍黑子找着说:“寇翰林家有个使女,因奸不允,被主人逼死,是你什么人?”霍黑子说:“寇府中三个使女,去年嫁出一个,如今就剩了我妹子春桃,莫非是他?等我看看去。”槐忠说:“如果是他,我打个抱不平,帮你二两银子。你写状告他,与令妹报仇如何?”那霍黑子乃上作行的哥儿们,大号叫水鸦鬼,那里见过银子?又把槐忠当作好人,感谢不尽,急往寇府来探真假.这都是次日一早的话。

  且说公子那晚回家,下马叩门,槐氏怀着鬼胎,出来开门。公子说:“二娘为何出来开门?春桃那里去了?”妇人说:“他害头疼,在厨房里倒躺着呢。”公子并不疑心,一同进来,关好门户。公子拴马,进了上房。妇人说:“公子可用茶饭?待我去取。”公子说:“方才用了晚饭,不劳二娘,各请方便罢。”妇人便回自己房中去了。当下书生解衣就寝。只因连日辛苦,躺在床上,登时睡熟。

    槐氏恶妇在房中坐,提心吊胆暗担惊。自觉发抖毛发动,侧耳闻柝交二更,壮着胆
  子到上房外,隔着房门仔细听。闻得公子沉沉睡,蹑足潜踪往后行。轻轻蹭至墙儿下,
  使动喉咙咳一声。邹婆这边听见了,出房低问把梯登。扒过粉墙会了面,二人迈步到厨
  中。抬起春桃死使女,来到了上房门外不消停。轻轻挂在门槛上,拴了个结实把手松。
  一齐念佛说够了,鬼使神差巧计成。婆子越墙回家去,妇人躺下假朦胧。寇公子一觉睡
  醒东方亮,扶桑已露太阳红。书生即便穿衣起,下床束带把鞋蹬。向前开放门两扇,用
  手掀帘往外行。只见一人迎面立,公子止步看分明。则见他面似一张白绵纸,搭拉着舌
  头瞪着睛。两手下垂身不动,发披只觉乱蓬松。仓卒间不知人合鬼,害怕的公子嚷一声。

“姨母快来,了不的了!”槐氏早已听见,且作不闻,慢慢走来,抬头一看,故作惊慌道:“这是谁吊死这里了!”公子细细一看,说:“这不是春桃么?为何自尽?”槐氏说:“谁知道她呢,她从早间就面带惨淡之色,只说头疼,饭也未煮,躺了一天,昨晚你来了,我也睡了,却怎么来在这里寻死?”说话之间,外面叫门,却是霍黑子来打听妹子,见是真死了,也不言语,跑出去会着槐忠,同至科房。见了侯二,写了个“因奸不允,逼死庶母之婢”的状词,挝鼓声冤。知县升堂。

  且说这位知县姓谈名德,表字五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