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一旦间飘然长逝拋我去,不念你这孽障丫头撇了亲娘呵,那是我的哥哥谁是我的弟?无姐无妹一孤身,千般苦惟有自知晓,万种愁更有谁知音!逼真是一板之隔难再见,叫破了喉咙母不闻。怎么得 山重见还阳草,复从泉下请慈亲。抱恨终天何日了,一腔怒气几时伸?怕孩儿自小离娘年太幼,总在那梦里相逢也认不真。母亲哪,先灵不远听见否?你答应我一声显显魂。”这小姐,嚎啕大恸肝肠断,血泪如泉把黄土阴。直哭得无情草木都知感,鸟鹊高飞不忍闻。气短神虚无气力,花残柳暗减精神。香躯伏地恢恢倒,唇如靛叶面如金。背后青梅忙站起,向前来双挽玉腕劝佳人。

  青梅恐小姐哭伤身体,连忙止泪停悲,起身向前,用手挽扶,再三再四,方才劝住。小姐定性一回,起身再拜,坐於石上,歇息多时,东瞧西望,落泪不止。青梅说:“天色将晚,该进城去了。”小姐说:“咱从南路多绕几步到麒麟村咱家门首看一看。”青梅说:“小姐既怕泄露,何必又到家中?”小姐说:“在门外望一望有谁知道?”青梅说:“郑大叔、张和等常在门楼下坐着,要被他们看见,人不认得,这两匹马一定认得。”小姐说:“一过之间,那里理会?”

  说话未了,主仆上马,加了两鞭,登时来到。远远望去,就觉诧异,及至到了跟前,一发令人惊疑。只见墙壁倒埸,房屋与花园中的台亭楼阁,全然不见了,只有那座府门不曾大损,也是尘蒙土罩,上面还悬着个镇国府的匾额,金字模糊,蛛丝挂满。望里观瞧,破砖碎瓦处处纵横,树木花卉,摧残零落。周围一望,连个人影也无,方知已被水灾。小姐大惊道:“莫非合家人都被水冲去了不成?”因下马坐於石上,东瞧西看,这一番凄凉光景,更令人感叹增悲。青梅见紫竹庵后山坡上有几个牧童在那里放牛,遂道:“我到那里问问便知分晓,遂去了一回,走来说:“何曾不是?去年夏间雨多,一连下了半月,山水暴泛,把这一庄连房带人冲了去了。咱们这房舍高大,还落了个基址。那小户人家连影儿也无了。”小姐听毕,想起夫人与郑昆夫妇及众仆人,不由得纷纷落泪,长叹道:“太太虽然耳软,待我之意未尝不慈,只说有日重逢,不意遭此天灾,未知尸归何所,实令人恸中生恸。”说着,泪如泉涌。青梅也伤感不已。主仆泣了多时,青梅忽笑道:“别人我不疼,只可惜我蜂姐姐那一身的肥肉,被鱼鲸虾蟹等分而食之了。”小姐道:“人死不记恶,出言戏侮,最是口过,以后不可如此。”青梅说:“是,是,我还感念伏相公的恩德,不是他赶出咱娘儿两来,少不得也是遭一难。”小姐说:“死生在天,岂由人力,不该死时亦无妨。”青梅说:“我想伏相公真是个有福的。”小姐说:“怎么见得?”青梅说:“刚出了镇国府,又住水晶宫,不是个有造化的吗?”小姐不觉大笑道:“我方才说那个来?”青梅方要开言,只见东南小路上来了一个妇人,年约三旬以上,手帕包头,白裙束腰,慌忙走至前面,止住脚步,把他主仆上下看了一看,向前万福,问道:“二位将爷,这位平北元帅老爷可管民间的词讼么?”小姐儿见他来意苦恼,言语有因,遂答道:“元帅上马管军,下马管民,民间词讼怎么不管?”妇人说:“大人如今在那里歇马?”青梅说:“就在城中察院。大嫂有何冤枉,要见帅爷?”妇人目中落泪说:“奴家丈夫被人害死,又要害我,幸得脱身,急急逃来,欲去喊冤告状。”小姐说:“清平世界,竟有这不法之事?我二人便是帅爷贴身内侍,你且把缘由说明,我们替你先禀帅爷,明日你去喊冤,帅爷一定准状。”妇人拜谢道:“若得如此,啣感无尽!帅爷若问这件事情,却有三四个人命在内!”

  妇人说:“奴家住在合和堡,丈夫毛顾是家丁。主人豪富称员外,膝下有个女花容。招赘伏准为夫妇,这姑爷身在贵门是相公。如花无耻行苟且,先奸后娶把人蒙。新婚未久反了目,时常打闹两相争。自己夫妻如陌路,那贱人单喜奸夫尤临生。伏姑爷贸易江南去,去年仲夏转回程。买了两个青楼女,杏花使女郁莲英。毛氏闻知心气窄,阴毒恶妇太绝情。差遣毛显下毒药,吾也曾拦阻儿夫奈不听。上米仓药死劳勤伏秀士,那恶妇反倒诬告郁莲英。海棠至今在监内,奸夫淫妇倒安平。”小姐听到这句话,眼望青梅叹一声,二人彼此将头点,暗叫苍天好报应。开言又把妇人问:“你丈夫何人害死赴幽冥?”(似有缺文)“谢氏打天灵把命倾。尸首推入浇花井,二人定下计牢龙。又把奴家囚禁起,意欲剪草把根清。”妇人含悲说至此,梅女起齿开言问一声。

  “这话令人难解。你丈夫既是他的心腹,与他作这样大事,他该另眼看待才是,为何反到害他?”小姐说:“何用猜度,我已明白了八九。他丈夫替毛氏作了这事,自恃拿住把柄,在他面前倨傲无礼,更加索诈,毛氏自然不平,厌恨在心,又图灭口,才下了这般毒手,是呵不是?”妇人说:“将爷明白不差,果是如此。”小姐说:“他们害你丈夫,自然是背人而作,你又怎么知晓?”妇人说:“他房中使女蝴蝶亲口告诉我的。”小姐说:“丫环既是贴心之人,怎么肯泄他的密事?这也必有一段隐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