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瞧。”说着, 走到炕前蹲下身子,伸手在炕洞里抓出一个破布包裹,就在炕前当众打开,一看是个干孩子。黄其祖登时发起喊来说道 : “原来养了私孩子,躲着装病,这件丑事断不能歇手,定要经 官,追出奸夫来治罪。给咱们打嘴伤脸,那是不依的。”赖氏冷笑道 :“我说呢,年轻轻的要守着不嫁,等着盖贞节牌坊, 原来是这样守法。我早知道也该在家守着,倒比明家的舒服。
  这是何苦呢!”黄其祖道 :“你不用多说,瞧着孩子,我去投 保报官。”那两位亲戚太太们,那里拦挡得住。何二奶奶气满腔膛,晕了过去。黄其祖一路大喊大叫,走到门外找着地邻乡约,告知其事。几个有年纪的劝他不用报官,有关颜面,从长计议。他那里肯依,跑到家去骑上牲口,一直跑进城来。找着县门口写呈子戚代书,将来意同他商量明白,写下一张呈子。
  黄其祖不识字,叫戚代书念与他听。上写着:
  具呈人黄其祖,年二十八岁,系本县孝义村人。为恶婶败坏门风,恳恩究治,以维风化事。窃身胞叔生员黄秉礼,娶妻何氏,素不循良,居心恶毒。身叔日受欺凌,气成痨瘵,前年病故。何氏逞其淫恶,大肆奸贪,丑声四著。以有关颜面,不信浮言。今亲在恶婶房中搜出私孩一个,臭恶不堪,实有奸情证据。伤风败俗,莫此为甚。为此义忿上诉,伏乞恩准立拘究治,实为德便。
  黄其祖听他念完,十分得意。这日正是放告日期,戚代书用了图记,交黄其祖到县衙门去投递。这位知县戴太爷看了呈词,立刻委捕厅去验看孩子,一面出差拘犯干各证到案审讯。
  黄其祖见县里准究,赶着托人上下打点,照应了说话。连忙出城回家听信。此时村中传讲新闻惊动黄家,远近合族同那些年老街坊邻里,都知何氏平日贤能端谨,青年守志,未必有此丑事,其中必有隐情。况黄其祖素不安分,人所共知。又是他出头首告,更难凭信。众人都替何氏深抱不平。此刻捕厅验过死孩,仍旧将原物包好,贴上封皮,交地保收存候结。何氏请了父兄过来,正在哭诉,要寻死上巾,适黄家几位老族长都来追问这件丑事。何氏将自丈夫死后,大房里屡次硬要作媒,逼他改嫁,因立志不从,与他母子深有口角,彼此不甚往来。
  新近夫妻忽来探望,今日又来在炕洞里找出这死孩子,“ 明摆着是他们的奸计,污蔑害我,求诸位长辈给我洗清这个名节,我死也瞑目”。何氏哭的死去活来,十分悲切。众人听他说话,见此光景,都也猜着这个缘故。一面劝住何氏,彼此商量。族中连名递何氏节孝公呈。何家的父兄们情愿破产,替女儿打这件名节官司,彼此分头去办。那县太爷也落得做人情,将黄其祖申饬一顿,呈子不准。
  黄其祖势难歇手,同赖氏商议妥当,连夜上府,在太守衙门告了一状。这位桂太守办事最是认真,不拘大小事件,到他衙门,立刻就要亲审,从不稍延时日。因他公正廉洁,无不敬畏。这天桂太守见黄其祖呈状,是有关服制名节之事,犹其不容稍缓。立刻仰县拘齐人犯,带地保亲族,围着何氏轿子进城。
  可怜将这个青年寡妇,身不由己,一腔悲苦,怨气冲天。胖黄母子夫妻见太守提审,十分惊喜,连忙商议,备下礼物银两,胖黄带着亲自来见柳太太,说 :“何氏奸情败露,难以遮盖, 叫儿子到县里首告不准,现今在府衙门告准,即日提审,为此备下礼物,请柳大奶奶们送进府去,求太守将何氏断发官卖,……”胖黄未曾说完,柳太太婆媳听了大惊,说道 :“何 二婶子平日为人端谨,又且青年守志,族中谁不钦敬!他不像有这样丑事。你们忒也孟浪,不问个青红皂白就去告状。这个桂太守铁面冰心,岂是乱惹得的?况我们家训,不许子孙夤缘过付预闻公事,断不敢从命,破我柳家规矩。是非自有公论,何必送他这些东西?”胖黄听柳太太一番说话,就像掉下冰缸,冷透了五脏,勉强说道 :“这也不算什么过付,不过给他们送 点儿礼去。借你们柳府的光儿,又破什么规矩家法呢?”柳太太回过头去,不言不答。薛宝书道 :“送礼也是个常事,只消 自己送去,何必又要转弯?咱们大爷从来不干这些。大婶子另 拿主意,倒别耽搁工夫。”胖黄见此光景,只得扫兴回去。谁知黄其祖是原告,赖氏是证,只道柳家已去走了门路,夫妻两个扬扬得意,同着原差上府听审去了。胖黄无法,只得在家听信。
  且说桂太守知道人证到齐,随即升坐大堂。县尊上前参谒,下来闪过一边伺候。书役人等站定堂规。县里原差将一干人犯点名过堂。桂恕点到何氏,见他周身上下满罩着一腔悲苦,原告见证都带着得意之样。点名之后,且不问原告,先叫黄家族长上来,细问黄家世居产业,已未分居同爨,并黄其祖侄婶平日为人,有何口角事故。诸族长各将平日情形详细跪禀。桂恕点头,吩咐下去。命带何氏上来,说道 :“你所犯奸情并非死 罪,从实招来,免受刑法。”何氏两泪交流,不胜悲楚,就将自丈夫死后,黄其祖夫妻屡来逼嫁,致生口角,彼此不甚来往。 前日病中,正在昏沉睡着,他夫妻支开丫头、奶子,忽来房中探病;昨日又来搜出死孩子,不知是何人放在炕洞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