幡引导,又命护法神将持符往各处知会。
  柏夫人拜谢,退下殿来。同甄判官跟着金童、玉女走不多路,望见一座高台,上接霄汉,台下人烟稠密,轿马纷纭,男女老少不计其数。甄判官指道 :“此地名蒿里村。地藏佛慈悲 建此高台,就是世上所说的望乡台了。凡人死后七日,取七日来复之意,令其上台略望一眼,以了一生之事,从此与家长别。”
  柏夫人点头道 :“原来这里就是望乡台 。”走到台下,见有一座高大牌楼,上面悬着”望乡台”三个大字。两边挂着对联,那字都有桌面来大。上联是:
  富贵穷通上了台试问而今身命,
  看那下联是:
  贤愚曲直来此地请看往日家乡。
  牌楼下两边都有茶棚。当路口设着大锅,里面热气腾腾像是面茶,有的颜色白亮,很像甜浆粥。左右一望总是这两样,并没有别的点心。那些往台上去了来的男女都是哭的凄惨悲哀无比。刚到牌楼下,两边拉着吃那锅里的点心。有的吃了又添;有的随便吃点;还有一两个不肯吃,挣脱身跑过牌楼远远站着;也有不肯吃打着要他强吃。
  柏夫人笑道 :“这儿卖点心的,未免过于霸道。人家不愿 意,仔吗打着要人吃,真不讲理!”甄判官笑道 :“夫人说的 甚是。但这个不是点心,就是世上说的迷魂汤。吃多的就糊涂,吃少的就伶俐,越多越糊涂。这样东西不但迷魂,兼且迷心,只有富贵人从来不吃这样东西。”柏夫人道 :“原来真个有迷 魂汤!咱们且上台去逛逛。”甄判官点头,陪着上了百十来级才到台顶,上面平敞甚宽。男女们像有几千人,个个望着台下恸哭流涕,伤心不已,耳内听着一片都是哭声。那些押上来的鬼卒,一个个十分凶狠可怕。有钱使的准他多站一会,多哭几声;那没钱的穷鬼,刚望了一眼,还没有哭出声来,早被凶鬼押下台去。
  柏夫人很觉伤心惨目,也止不住纷纷落泪。往台下四面望去,只见愁云惨雾浓堆密布,不但望不见家乡,连山川树木也瞧不见一点影儿,说道 :“这些真是傻子!对着这乱云堆子哭 个什么劲儿?”甄判官道 :“夫人是生魂,看不见家乡。他们 各有所见,不能不哭。”柏夫人道 :“原来如此。这台上冷风 过于利害,真是透心彻骨,咱们去罢。”同着众人下了台来,仍旧走过牌楼。猛抬头,瞧见那一堆男女里面有戚大奶奶,捧着个碗,正在大吃。柏夫人心甚不忍,走上一步,将他拉住说道 :“大奶奶!你少吃些儿也好。”戚大奶奶回过头来,瞅了 一眼道 :“你这位老太太可笑,我又不认得你,怎吗管我吃东 西?”柏夫人道 :“大奶奶!你怎么不认得我呢?我回去可以 到你家寄个信儿。”说着,泪随声下。戚大奶奶问道 :“我家 在那儿?”甄判官道 :“他已吃了迷魂汤,生前之事全不知道。 等案情结后,归守坟墓,彼时方认得骨肉亲支,以享其祭祀。
  此时虽是父子夫妻相逢,亦如陌路也。”
  柏夫人不胜叹息,随着金童、玉女离了望乡台,走出蒿里村。望着前面一带垂杨,绕着粼粼清水,树林中画角丹楹,十分壮丽。柏夫人道 :“那边景致不像阴间,很有些平山堂风景。” 说话之时早已走到面前 ,见那柳阴之下尽是临河水阁,并无 门窗槅扇,每间阁前俱用丹漆短字栏杆隔住,无门可以出入。
  看那阁子里面,或十来人,或二三人,亦有五六人,老少不一,俱向着水闭目静坐。水中尽是莲花,清香扑鼻。 甄判官道 :
  “此名宁馨阁。都是古今名士,不得志于当时,往往迂狂怪僻。 上帝怜其才,令其面对莲花,静坐一百二十年,消其迂狂怪僻之气。日受莲香沁其心骨,转生当为翰林清贵。”柏夫人点头叹道 :“原来翰林先生都是对花静坐中人也。” 顺着柳堤向北而走,觉对面吹来其风甚臭,越走越臭,令人难忍。耳内听见四面都是哭喊悲苦之声。满眼黑雾濛濛,不分南北,定睛细看,那浓烟之内尽是蓬头赤足男女,不计其数。
  柏夫人心中害怕,问道 :“这是那儿?又臭又怕,令人一刻难 过。”甄判官道 :“此名锻炼狱。都是古今来不遵王法叛逆之 人,刀兵过处,杀害生灵,不分良善;奸淫抢掳,惨无天日;妻离子散,骨肉伤残;荼毒地方,上干天怒。上帝痛恨此等叛徒,生前虽受王章,或有幸逃国法,遍令五岳帝君及城隍司命之神,密访严拿,俱发交此狱。先用大锅熬炼其油,俟其枯干,再锻为灰。那炼出来的人油流于地上,往往变成蛇、蝎或蜈蚣、毒蟒,还要伤人。终是戾气所钟,虽有阴律亦难禁其化生 。” 柏夫人道 :“叛逆之徒应该受罪。咱们再往别处瞧瞧,这里实 在臭的慌。”
  众人离了锻炼狱,又往前走。天色清朗,路旁一座衙门,丹碧辉煌,祥光笼罩;里边一股幽香随风而至,令人闻之心神畅适。见那大门上面,直牌写着”节孝司”三个大字。甄判官道 :“夫人名姓已上了这衙门的金册。妇人最重的最节孝,上 帝特命阴曹专立两司:男名忠孝司,女名节孝司。两司俱用金册注名,每岁除夕汇奏一次,恭候玉音奖励。不论男女有人名登金册者,子孙免堕畜生道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