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道 :“被王敦所害向其索命者,想不计其数。若此辈 都归入王敦名下,则世界上尽是些讨命鬼,那里还有个人呢?
  若依你所说,浔阳江里商人之妇,不是白司马要偿命吗?何以又归入枉死呢?”郑太太道 :“商人妇不抱琵琶,并无可死之 道。虽其自取,白司马亦不能无憾。”
  桂夫人道 :“咱们请老太太喝着酒儿慢慢的再谈。”祝母 笑道 :“听这些话,比说南词还好。今日是你们公分给大姐姐 起病,都在这儿热闹些。留两个坐儿给梦玉同魁儿。”桂夫人答应,吩咐中间设一席,是老太太、贾二太太、郑太太、安和堂大太太;左首一席偏向,是顾四太太、贾府琏二奶奶、梅姑太太、怡安堂二太太、承瑛堂三太太;右首打横,一溜儿三桌,宝钗、探春这些姐妹序齿而坐,留着两个坐位,是梦玉、梅春。
  此时芙蓉已奉老太太之命,与珍珠、惜春一样起坐,不在执事姑娘之列。柏夫人自得观自在杨枝甘露后,又静养多日,不但诸病消除,觉精神比往常分外强健。兼之在阴司里见过多少轮回因果,又知尚书得升天界,心中欢喜,毫无挂碍,就连石夫人、探春将悲苦之心都减去了大半。正是:
  有花有酒春长在,无月无灯夜自明。
  祝母饮酒甚乐。柏夫人道 :“那天甄家说,择日要来给惜 春放定。因我这一病不知又改到几时,定下了就可以放开一条心。”王夫人道 :“那两天你病沉,甄宝玉一天几磨儿问信, 前几天见你病好,心中大乐,各处烧香还愿。前日听陆四太太说,他家去料理,就赶着上来放定。想来总在这一半天。”桂夫人笑道 :“那几天甄宝玉很着急,不住腿儿到垂花门问信儿。 老太太知道很过意不去,请他到介寿堂当面应他说,你放心,就是你丈母有点什么,横竖我作主,这件亲事定给你的。他噙着眼泪给老太太磕头,将来是你的一个孝顺女婿。”柏夫人道:
  “沾老太太的福气,贾大姐姐的厚赐。”祝母点头道 :“这倒真话,咱们是沾贾大姐姐的光。”王夫人道 :“这是惜春的 造化,得继在大妹妹膝下。深荷老太太慈荫,得配甄家。不然他是清凉观道士,那里还肯回到我贾家来。谁知珍珠掉下江去,应该大妹妹多添一女,真是再想不到的一件怪事。”梅秋琴笑道 :“咱们大姐姐同珍姑娘,他娘儿两个比谁也傲些。大姐姐 是见过阎王,珍姑娘是见过龙王。一个是历遍阴山,一个是曾经沧海。”祝母们一齐大笑。石夫人道 :“他们娘儿两个又是鬼话,又是海话,倒是听那一条儿好呢?”祝母笑道 :“依我 说,海话固不可少,总不如鬼话可以动人。”郑太太道 :“我 瞧着两件都不可少,近来离掉这两条儿,还管不行。”
  太太们正在谈笑,垂花门徐大奶奶来回柏夫人道 :“鞠太 太差人回来取衣服,给老太太、众太太们请安。说陈大奶奶刚坐月子,必得在家照应几天才得回来。”柏夫人道 :“过一半 天差人去接罢。”徐大奶奶答应出去。桂夫人道 :“竺太太又 连日是斋,再三请着不肯过来。”
  柏夫人未曾回答,见梦玉、梅春两兄弟进来,心中甚喜。
  问道:“今日文字谁作的得意?”梦玉道:“今日我作不过兄弟,听着丈人说,他作的很好。”柏夫人点头道 :“阴司最珍 重科名,务须奋志念书,学问德行两样都不可少。不但你父亲死后为神,就是柳绪父亲,亦做冥官。可见德行二字是为人至宝。你们弟兄两个切须谨记 。”梦玉们连声答应,梅春道 :
  “刚才听见二舅舅说,岭南海寇作乱,不知可近在柳太太那儿。 说有好一程子没有接桂三舅舅书子,心中倒很惦记着。”王夫人道 :“他家想来无碍,外面有冯大爷同包勇,里面有宝书、 冯佩金。那书子上还说桂堂同他也很学了些武艺,想来可以无碍。”平儿笑道 :“看不出他两个翩翩公子倒会武艺,不知是 怎么学的。”宝钗道 :“有文事者必有武备,不用你丈母费心。 像咱们那两天学珍姑娘的弩弓,也就是些儿顺手。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”
  祝母点头道 :“宝姑娘说的很是。你们赞珍姑娘舞的好剑, 我也总没有瞧见。横竖这儿没有外人,叫珍姑娘舞一回儿我瞧瞧。”珍珠不敢推却,连忙离席,脱去外面长衣,解去青裙,穿着短袄。抱琴送过宝剑,珍珠接在手内,站在老太太席前,约离三四尺,摆动柳腰,轻舒玉臂,一路大舞。众人只觉满眼冰花,寒风瑟瑟。正看的热闹,珍珠忽然收住说道 :“左臂上 伤痕未好,十分作痛。”祝母道 :“哎呀!真个我怎么忘了他 的手呢?连你们也不提一句儿,快些另换上点儿新药。”伺候的姑娘们答应,连忙取药,见那伤口周围又俱红肿。宝钗道:
  “若有龙宫如意匠,割这点儿打什么紧,早给你补上了一块肉。” 老太太们彼此欢笑。
  不言安和堂起病饮酒之事。祝筠也在意园请客道乏,东西两宅内外热闹,一连两日。到初一早上,柏夫人梳洗完毕,用过点心,宝钗、探春领着海珠姐妹、梦玉、梅春两弟兄都赶着先到安和堂请安道喜。两宅的家人、媳妇、职事姑娘、闲散丫头都是一早先来请安道喜。怡安堂四位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