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。那天大嫂子寄信说,长干里有个宅子要卖。价钱很便宜,我去瞧瞧,合式给那边老爷、太太定下;去年冬底押马太守家三百顷田契,他这会儿要卖给我家;又是邓阁老的那一片坟山,也说要卖给咱们,必得侄媳回去商量。”王夫人未曾答应,梅秋琴道 :“一点不错,竟是琏 二亲家先去为是。也不用性急,明日一早起身 。”珍珠道 :
  “我同二嫂子家去照应,好意思叫他一个人儿回去?”王夫人 道:“也罢,你去瞧瞧友儿,等我回来过端午,带着你们去瞧秦淮河的龙舟。”
  梅秋琴道 :“老太太说过,要差二嫂子同咱们到金陵去回 拜大姐姐,给大姐道喜。出月儿顺便看龙舟,是秦淮河的胜会。”
  平儿道 :“很好,这个东儿是我的。”柏夫人道 :“芙蓉自从回来,身子拖坏,总也未曾养好;我病中他又割股,这一程子,黄瘦的使不得。在我跟前也不能够静养一天,不如交给琏二亲家,同珍珠带回去。姐妹们养好身子,冬闲再来。”王夫人点头道 :“很好,你们就去收拾。”
  平儿、珍珠、芙蓉各人去收拾起身。柏夫人们往介寿堂去回老太太。东西两宅奶奶、姑娘、梦玉们公分饯行。两边正是热闹,金陵差人下书,说贾环病已无碍,叶老爷就在日内回来。
  王夫人很乐,放下一条心。
  次日一早,平儿、珍珠、芙蓉各处辞别起身。说不尽那送行热闹,又兼各家小姐都到送行,梦玉们直送至江口。宝钗交代了几句说话,彼此分手。那江口来往行船如织,梦玉站在窗口,只见一只小江船,舱里一个后生同着个艳妆夫人并肩站在窗口说笑。那妇人猛抬头瞧见梦玉、急忙闪开,将窗关上。梦玉也吓了一跳,看着那船远远开去。要知那船里的是谁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第八十二回 财色两空还孽报 火光一片断情根

  话说梦玉见那舱里的艳妆妇人抬头瞧见,连忙闪开将窗关上。那脸蛋儿很有些像秀春。心中十分可恨,又兼惦着珍珠、芙蓉,一腔心事,随着众人闷闷不乐转回家去。这且慢表。
  原来那小江船里果然是秀春。他怎么又到这里来呢?其中有个缘故。自从同桑进良撇下桑奶子,将他的东西骗了个精光一跑,到汉江地方赁下一间房子,夫妻两个住下,买个丫头服侍。这桑进良比谁也受用,终日饮酒取乐,神仙还不如他快活。
  使尽风流本事奉承秀春。两个人虽是如胶如漆,你贪我爱,但粗蠢性格,反面无情,秀春甚不如意。在桑进良心满意足,以为这一世总要乐死而后已。谁知冥冥之中,自有一定的报应,断不肯叫坏良心人坐享安乐,自然要给他想出法来。
  他间壁住着一个破落户子弟,姓姚名言,排行第三,年纪不过二十来岁。父母亡故,并无妻小,与一个当家子的哥嫂同住。终日在花柳场中帮闲,拉个皮条,学了一身风月本事,吹弹唱曲,无所不会。那青楼中粉头倒还不嫌他,因此在家日少。
  这日回家来看兄嫂,正走到桑进良门首,见个艳妆堂客站在门口望街,见人也不回避。姚言瞅他两眼,那堂客笑了一笑,关门进去。正是五百年前的风流冤孽,姚言一个魂灵儿被那妇人摄去了。走回家来向着哥嫂打听间壁这家是谁。嫂子道 :“前 日他家丫头过来,借个大盘子使用。我问他家姓桑,不知是做什么行业。夫妻两个成天的喝酒睡觉,听说手头很有个分儿。
  咱们也询不出他的来历。”姚言笑道 :“我瞧着有些怪异,等 我过去拜望,探个信儿。”说毕,辞了哥嫂往桑家来敲门。
  桑进良出来开门,问道 :“你找谁?”姚言道:“我是间 壁街坊,过来拜望。”桑进良道 :“好说,家里请坐!”让姚 言到堂屋里,也不见礼,拉个手儿坐下。向着里面嚷道 :“煨 开水倒茶!”问姚言道:“没有领教尊姓,在那儿发财?咱们好面熟,像在那儿见过?”姚言道 :“我姓姚,行三,名叫姚 言,就住在间壁。常在花柳场中拉拢个买卖,成天的也没有个空儿。我瞧你尊驾,也是个热闹朋友,仔吗的总在家里坐着?
  咱们一同去逛逛,也有个趣儿。”桑进良大乐,说道 :“我初 到这儿,又认不得一个半个人,地面儿又生。知道有尊驾在间壁,我早过来拜望,我也最爱相与个朋友。这么样罢,咱们也不用客气,磕个头儿,你算是我兄弟就完了。”姚言大喜,不等说完,忙跪下磕了两个头,桑进良站着受礼。姚言拜毕,桑进良道 :“我该回你一个头。”忙跪下去,向着姚言一拜,彼 此大乐。桑进良叫道 :“大嫂你出来见二兄弟!” 秀春满面春风出来道 :“这就是二兄弟吗?”姚言赶忙磕 头,秀春过来亲自扶他。姚言闻着一股香味儿,骨软筋酥,故意磕头,伸手在金莲上捻了一下,站起来心中十分得意。桑进良道:“二兄弟又不是外人,咱们到屋里去喝个酒儿。”三人进去坐在一炕,将些现成酒菜摆上,彼此畅饮。桑进良是个酒徒,不醉不休,并不知道那些风流家数,尽着傻喝。姚言向着秀春极意温存体贴,送情逗趣,又兼人物清秀,十分可爱,不像桑进良粗俗讨嫌。秀春很看上姚言,瞧着桑进良愈形其丑,心中想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