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银海雪天,又看不出东西南北。远远看见一处有烟,想是人家,望烟走去。可怜正是寸步难行,在雪地下连跌带爬,直闹了半日,见几棵老树遮着三几处人家,俱是柴门茅屋。梦玉急忙走到一家门首,将门乱敲。只见对面大树背后,有两人不住探出头来观望。
  梦玉敲了一会,里面有人开出门来,又是一个中年妇人。
  梦玉不等他问,拣直走进门去。那妇人连忙拦住道 :“你是谁? 怎么跑到我家来?快些出去,别要讨臊!”梦玉道 :“嫂子, 我是掉下江去得命起来。不知这是那里,我又找不着我的座船。
  周身上下实在冷的受不得,求嫂子可怜我,给我点热茶儿喝喝,借我两件衣服,换下这身上的冰衣,我才得命。我送嫂子这只金手镯儿,先请收下。等着我家人来找,再重谢。”那妇人瞧见这只手镯,十分动火,又见梦玉说话光景甚是可怜,回头向堂屋里叫道 :“大妹子来!”
  梦玉见里面走出一位十八九的姑娘,容光照人,竟与家中姐妹们一样神情,很不像村庄妇女。身上虽是布衣,颇光鲜洁净。走至门边向梦玉看了几眼,问道 :“这是谁?”那妇人将 刚才的话说了一遍。梦玉向姑娘哭道 :“望姐姐可怜,救我!” 那位姑娘本是一会中人,前世与梦玉亦有缘分,今日相逢不由他不动相救之念。说道 :“我家姓孟,父母俱已过世,又无兄 弟姐妹,孤身一人。这是我姑妈家的嫂子,表兄外出,我请来作伴。论理断难容留男子,因你是遇难之人,不得不勉强相救。
  但你姓什么?是何等人家?不要哄我。”
  梦玉心中欢喜,忍着冻将姓名来历,直说到掉下江去,不知怎样被那人救起,背回家去,叫他老婆打了出来,走到这里的话,说了一遍。姑嫂两人道 :“原来是位公子!我瞧光景就 知不是平等人家子弟。快请到里面去脱衣服。”梦玉道 :“嫂 子不收这手镯,我心不安。”孟姑娘道 :“嫂子,领了大爷的 盛意。”那妇人接在手中,十分欢喜。
  三人来至堂中,让梦玉到一间小屋里。窗前有张小炕,很可安歇。姑嫂两个端了热水,叫他抹身洗脸,浑身上下脱了个干净。孟姑娘将父亲遗下的衣服、鞋袜等项取出,叫他周身换过。梦玉又请嫂子给他篦过头发。先温了一杯热酒,给梦玉解寒。梦玉道 :“姐姐、嫂子待我犹如手足,明日对宝姐姐说过, 一定要请了同去。还没有请教嫂子尊姓?”
  妇人道 :“我姓刘,我家做茶叶生理,本钱少,一年转不 过来。贪着这点利息,在外日多,回家日少。我总在这里同大妹妹作伴。我这大妹妹名叫孟瑞麟,他父亲是有名的禁军教头,挣过多少功劳。因老母无人看养,回家来不愿做官,又无儿子,将一身本领尽传了女儿。你瞧着大妹妹这样儿,他真有万夫不当之勇。但住在这里,也从来没有试过手段。我舅舅会演先天神数,他说大妹妹将来嫁一个富贵英雄公子,命中是个一品夫人。他的姻缘不用愁,自会找来。今年二十二岁,静听好音。
  刚才听你说姐姐妹妹怎么英雄,怎么利害,他想着见个面儿才好。”
  梦玉道 :“见面容易,但必须差个人到江口去找着我的兵 船,通个信儿才得呢。”刘大奶奶道 :“你放心,咱们这几家 拢共拢儿男人们都是一早到镇上赶市,至晚方回。今晚上对他们说,明日早上江口就知道了。”梦玉道 :“嫂子这屋里烧着 什么香?若有若无很有个味儿。”瑞麟道 :“想是窗前这树六 萼梅,这两天被雪一压,分外开的满树精神。”梦玉听见大喜,忙将炕上小窗推开,见一树玉梅,半在窗前半横篱外,寒香沁骨,莫能言状。不觉对梅大笑道 :“不意今日又遇知己,正合 着两句道:不是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?”
  刘大奶奶笑道 :“我瞧你倒有个趣儿,我去温杯酒,让你 赏梅。”梦玉道 :“嫂子同姐妹待我如手足一样,况且又是英 雄姐姐,不比那扭儿捻儿的姑娘。温杯酒咱们姐弟三个一堆儿赏个梅,不有趣吗?”姑嫂应允,就在炕上摆设小桌,三人对梅而饮。刘大奶奶道 :“我瞧你身上单薄,当着雪风不当玩的。 又没有别的衣服,依我说将那块毡子披在身上挡个风儿,到底好些。”梦玉真个将毡子披在身上,四面围住,笑道 :“苏武 吞毡啮雪,我今日披毡赏雪,苦乐竟隔天壤!”瑞麟瞧着这样神气,不住的抿口而笑。梦玉连饮几杯,诗兴大发,高声吟道:
  风景天然别,披毡胜似家。
  不知今夜月,照雪照梅花?
  梦玉三人正在吟诗畅饮,忽然柴门外喊声大起,打门推篱,其势凶勇。瑞麟解去棉裙,取了一条齐眉棍,赶到院中。那柴门已被推倒,抢进四五个人,手执大刀阔斧。瑞麟不等近身,使出一家门路,将棍一摆照着下身扫去,一边打倒三个。有两个拿刀使劲砍来,被瑞麟用棍一格,将两般兵器打落地下。五个人转身就跑。瑞麟追赶出去,见有多少人拦着去路。孟瑞麟举棍向着为首一人当头就打,那人将身一闪,赶忙拔出宝剑一场好杀。不知那贼人是那里来的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
第九十一回 孟瑞麟草堂花烛 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