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,满口流血,卧在草间动弹不得。桂堂见地下是个白色狐狸,毛革尚温,周身是血。将手在鼻边试探,微有呼吸之气。心中想道 :“狸仙自能运气,或可回生。”随取出身 上带的金枪药,拣有伤处全给他敷擦妥当,抱在怀里,走过桥,向一带高坡上去。转到一间阁内,虽陈设精雅,甚觉阴冷非凡。
  随将狐狸放在炕上,见他两眼微能启闭,忙抚着问道 :“你是 《聊斋》之青凤耶?婀娜耶?凤仙耶?我与此园毫无关涉,谁 知与仙人有附体之缘,岂非天数?日已衔山,我不能久待。今夜暂寄园中,倘能扶病而来,杯酒言欢,以消寒漏,将来补入《聊斋》,又是人间佳话。” 说毕脱下身上一件锦袄,盖在狐狸身上道 :“雪风甚寒,一袍相赠,安心调养为要。”出外将 阁门关好,寻路下来。
  冬景天气,转眼就黑。园中路杂径多,一时迷住,并无人影可以相问。正在着忙,见那山子后灯光一影,闪出个小丫环,手执红纱小圆灯,说道 :“夫人知郎君迷路,遣婢子特来相引。” 说毕在前引路,其走如飞 。桂堂跟随急走,不知过了多少高 低曲折之所,正来到一带竹林边,听见人声鼓乐,那丫头将灯光一闪,忽然不见。桂堂信步走去,像是来到一座亭上。四面去摸,也有桌椅小炕,因走的过乏,就在小炕上略为歇息。倒身躺下,劳顿之人放身就入睡乡。不知睡了多大工夫,耳内听着有人叫唤,身上乱推,急忙睁开双目,只见宝钗众姐妹、水仙、梦玉诸人都在面前。宝钗问道 :“内外差人找你,谁知你 躲在这里。多会儿来的?”桂堂笑道 :“园中路生径杂,东弯 西转的,不知怎样就到这里。”众人甚觉好笑。水仙道 :“夜 已深沉,且去安歇一会,明日又要劳乏。”桂堂同着宝钗们送梦玉至新房,各人都去歇息。桂堂不要与人同房,命将被褥铺在梅花树边那间阁里,一人独睡,不须家人、小子伺候。家人们答应,将门反关而去。
  桂堂卸了冠服,一人自饮香茶,颇觉心神清静。此时万籁无声,惟寒更霜角断续相闻。正在炉中添上点儿沉速,耳内听人说道 :“焚香独坐,真是雅人。”桂堂回身四望,见阁门已 开,一对小丫环手提红纱灯,照着后面三四美人,抬着一样东西进来,一直抬到桂堂床上轻轻放下。内中一个二八美人,光艳夺目,人间并无这样美色。向桂堂说道 :“日间老父因劫数 难逃,命悬狗口。荷蒙郎君拯死救危,又覆以锦衣丹药,顿使白骨得生,举家泣感。因老父伤重难行,命妾先为拜谢。”说毕,招展花枝倒身下拜。桂堂赶忙同拜,说道 :“无意相援, 何烦挂齿。有劳仙姐踏雪而来,更增惭愧。”两人拜罢,四个丫环过来磕头。桂堂让美人坐下,亲手送了一杯香茶,问道:
  “不知仙姐尊姓芳名?现居园中何处?尊公道行必深,何至伤 于狗口?”
  美人道 :“妾家姓白,父名雪齐,只生两女。母亲李氏, 当年为流矢所伤,只有父女相依为命。乔寓此园不过三十余载。
  因这西园一带为鬼魅所据,阴气过重,是以我家住在主人之东园。妾名彩云,去岁招表弟胡郎为婿。今年天师府值胡郎当差,是以离家远去。门户清闲,无人照应。老父以历过三次雷霆大劫,此时数应死于狗口,万难逃避,因今日是武曲星值日,可以化解,是以忍到今日,不能再缓,来此西园,现身受劫。得蒙郎君解救,从此再历三次小劫,即成天仙。郎君恩德感难言极。妹名飞云,年才十四,尚不愚蠢,情愿身侍巾栉,稍报厚恩。因年齿过幼,娇羞胆怯,故饮沉醉,令妾与婢子辈抬入洞房。望郎君勿以非类见却,夜已将午,正三星相照之时,休误佳期。”命婢相扶,起身告别。桂堂忙止道 :“姐姐仍将令妹 抬去,断乎不可嫁我凡夫。” 白彩云笑道:“送来佳丽,何必 装乔?”领着丫环冉冉而去。
  桂堂连忙款留,走到阁门,而双扉依然关好,并无影响。
  心中惊异,急忙走到床前,见美人酣睡正浓,洒香馥郁,身上盖着那件锦袍,身下兜着红锦棉被,香软非常,娇容艳丽,绝世无双。心中十分惊喜,不忍扰其酣兴,先将香茶温好,又替他加上一层锦被,自家就在床沿轻轻卧下。矇矇正入睡乡,觉飞云翻身坐起。桂堂睁目瞧见,忙下床取一杯香茶送上漱口。
  飞云饮毕,含羞说道 :“望郎君勿以非类见弃,妾愿以终身相 托。”桂堂笑道 :“得配仙人,实所深愿,但是萍水相逢,不 妨作蓝桥仙侣。今以尊翁之事,仙姐欲以身报,我断不敢从命。
  倘蒙不弃,拜为姐弟则可,幸无再有他议。”飞云叹道 :“郎 君品德俱优,令人钦敬。此时虽不即侍衾裯,俟得胜回时,再共枕席。”说毕,下床先谢救父之恩,两人拜后,挑灯相对畅谈,彼此十分亲爱。
  桂堂问 :“《聊斋》所载诸仙,果有其人否?”飞云道: “妾与郎君今日即可载入《聊斋》,知其事即有其人,不知人 即无其事。如凤仙乃我家中表姑;婴宁是母姨之女。此时虽在瑶池,偶有暇亦尚住还。”桂堂道 :“如仙姐们已是仙人,何 以尚住人间?”飞云道:“我辈成仙甚易,脱皮囊甚难。亦犹人之修仙,必定脱去躯壳,我辈比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