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着众人到致远堂拜祠上供,就在景福堂设席分岁。祝母中间一席,是梦金、宝珠、寄生、慧哥儿四人陪席;左边第一席,荣国贾太夫人带着宝钗、珍珠、芙蓉、友梅;第二席竺、鞠两太太带着秋瑞、九如;第三席是柳、薛两太太,左右是柳绪、宝月、宝书、佩金、五福;第四席是桂侍郎的金夫人,带着桂堂、修云、巧姑娘、白飞云;右边第一席梅姑太太领着梅春、文湘、玉书、翠翘、长生;第二席柏夫人,是探春、彩芝、汝湘、蟾珠陪席;第三席桂夫人同海珠、掌珠;第四席石夫人,有芳芸、紫箫,带着探春的定哥儿、闰姑娘;左边末席是松寿、孟瑞麟、雁书、如意;右边末席是陶、李、兰生三个姨娘。梦玉大爷各席俱有坐位,随便到处皆坐。满堂灯彩,光明耀眼。
  祝母对王夫人、柏夫人们道 :“今年度岁,热闹又胜于前。真是天恩祖德,使骨肉至亲俱皆富贵。愿你们暮年都能像我,也就很好。”众人答道 :“仰承老太太荫庇,各家子孙荣茂, 年胜岁增。”王夫人们各领儿孙、媳妇进觞称庆,祝母大乐。
  场面上唱演郭子仪《满床笏》。至三更席散,王夫人们都至介寿堂辞岁。
  祝母分送各人果子、花炮、压岁钱、岁烛,内外欢喜。派梦玉、松寿、柳绪、桂堂、梅春五弟兄,各带碎银,分往冷街小巷、客寓、胡同,见有穷苦不能度岁者,无论男女老少随缘帮助。五人答应,往楚宝堂支领碎银。探春道 :“我差人各处 知会,不必辞岁。明日卯刻,一箍脑儿到景福堂团拜过,往六如阁拜佛,伺候老太太拈香,致远堂拜祖。这会儿脑子都掉了位,再往各处辞岁,真是要命。”梅春道 :“姐姐主意很是。 咱们去逛会子来,也是时候。很可不用回家,就在景福堂等候。”
  探春点头,各交碎银数十两,令其带去。
  松寿们各带得力家人、小子,点着小灯笼,分路步行,不知方向,随便走去。先讲柳绪,转过几弯,见大门关者俱多。
  有几家茅房小屋并无灯火。信步走去,见一人低头迎面过来,口中叹声不绝。柳绪见那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,鹑衣百结,手中拿个小包。柳绪开言问道:“今日过年,何以叹气?”那人抬头将柳绪上下看了一遍,说道 :“各人自有心事,对你说了 也白不中用。”得禄道 :“咱们大爷最爱管个闲事,你白说给 咱们听听也好。”那人道 :“我姓蔡,名叫蔡梅,今年二十五 岁。”得禄笑道 :“菜都霉了,怨不得要穷。”蔡梅道 :“家中尚有七十岁的老母。我承父业,原开个杂货店,很可度日。
  因被回禄,烧了罄尽,又兼母子大病一场,竟是衣食无度。有个胞姐嫁在西门外耿家庄,离城十二里路。姐夫姓牛,是个兽医,家中很有田产。我母子两个几日不曾烧火煮饭,实在饥寒难过。今日叫我去找姐姐借两吊钱,借件棉布袄,且过年度命。
  谁知姐姐心狠,说是大年下我这花子兄弟去丢人,伤了他的脸。
  连饭也不留一顿,分文不借,将我骂了出来。姐夫看不过意,给我二升米、一百大钱,又瞒着姐姐给了一件夏布汗褂子。我若不要他的,母亲实在饿的难忍;拿了回来,又实在气的慌。
  大爷瞧,这不是姐夫给的钱、米。”蔡梅蹲在地上,将夏布衫解开,现出里面钱、米。柳绪想道 :“看此光景,断非偷来之 物。” 问道:“我看你是精壮后生,不拘到那里去寻点事业, 很可糊口。何至一贫如此?”蔡梅道 :“母亲年老多病,寸步 不能相离。宁甘饿死,断不肯一日离了母亲。”说着,包起钱、米,扬长而去。柳绪将他叫住道 :“你家住在那里?我也是闲 逛,同去瞧瞧。”蔡梅指道 :“那第四间就是我家。” 柳绪同着来到蔡家。听蔡梅叫妈开门,里面一个老妇人应道 :“仔吗这会儿才来?你在姐姐家吃喝过年,也不想我在家 饿的要死,身上又冷,连个火影儿也不见一个。可怜,老天爷!我真是受罪。”柳绪听的明白,只是点头。蔡婆开了破门, 瞧见儿子背后站着几人,又有灯笼,忙问道 :“你姐夫也同来 吗?”蔡梅道 :“不是姐夫。刚才遇着并不认得的一位大爷, 要到咱们家来瞧瞧。”柳绪道 :“你将灯笼对上灯,我有话说。” 蔡婆母子转身将灯点上 。柳绪见里面有点破家破伙 ,倒扫抹的洁净。走进去坐在一条板凳上,怀中取出一包碎银,打开放在桌上,对蔡梅道 :“这是祝府老太太周济贫苦,结缘为善。 我替老太太帮你本钱,赶新年做些生理。从此可以养母成家。”
  蔡梅不等说完,连声叫道 :“怪事!今年夏天,我算过一命。 那先生说,我今年三十晚上要交大运。从此成家立业,还有人送我个好老婆,妻财又旺。说我交到三十岁,就是个财东。谁知这会儿真个应了那先生说话。”母子两个大喜,赶忙拜射祝大爷。柳绪道 :“我姓柳,是祝老太太的认继孙子,并不是祝 大爷。”说毕,将那碎块银子抓了一把,递与蔡梅,仍将余银揣起道 :“你且煮饭给你母亲充饥,再去料理衣服。”说毕, 领着得禄们又去闲逛。
  且说松寿来到一片空旷之所,只听笛声嘹亮,十分清越。
  寻声而去,谁知半高土堆上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