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 “书办没有什么主意,请老爷自家做主。”皮仁道 :“办不办与我总不相干,也没有什么要紧。”老张冷笑道 :“办呢, 老爷升官;不办呢,老爷坏官。”皮仁道 :“我不懂,你倒说 给我听。”老张道 :“书办不过混说,老爷怕不明白。”皮仁 笑道 :“你既知道我的心事,何不替我想一个主意。”老张道: “老爷实在心里要怎么办的道理,不要藏头露尾,半吞不吐 的,拣直对书办说了,书办好拿主意。”皮仁道 :“我的意思, 要求柳太太,叫他将这几个强盗给我去办。柳太太他怕死了强盗,听说我要,再没有不依的。你说使得使不得?”老张摇头道 :“这还不是正经主意。”皮仁放下脸来说道 :“左不是,右不是,难道我叫你进来开心吗?”老张道 :“老爷请息怒, 书办见老爷这些说话,都不是要办的实话。如果要去求柳太太,岂有柳太太住在咱们镇上,连个人儿也不差去请请安,一口水儿也不送去请人喝喝,平安的跑去问他要强盗。那柳太太未必是个傻子。就算柳太太肯了,那个姓包的同那大少奶奶出死力拿着强盗,白叫人拿去升官请赏?除非老爷是他们的什么,这倒论不定。若白不相干的,这就难说了。”皮仁道 :“我岂不 明白,但不知那姓包的是怎么意见?”老张道 :“姓包的有什 么意见?人已交给了老爷,等着巡按大人合老爷要强盗,少了一点儿就是乱儿。”皮仁道 :“依你的意思是该怎么办呢?” 老张道 :“书办的意思说出来,老爷必不肯办,所以书办也不 便说。”皮仁道 :“你只管说,如能行得,再没有不依的。” 老张道 :“既如此,头一件事先着人送些蜡烛、茶叶、点心过 去,说道:‘老爷现在审着强盗呢,一会儿再过来请太太同少爷、少奶奶的安。’这里赶紧备个便饭送去。等书办私下去见老包,同他商量,只要他肯将事办妥了,咱们就给他一个连夜通详。一面知会营县多拨兵丁民壮,老爷将几个强盗亲自解到按院衙门,那按院大人欢喜,保上一本,老爷立刻就是知县。
  若错了这个办法,叫别人办去,老爷一定是革职,还要留在这里拿那逃走的十几个强盗。老爷想,咱们这里连个贼也抓不着一个,不是说是强盗,那就难说了。”老张的一席话,将皮仁说的哑口无言,想了一想,站起身来说道 :“我依着你办,姓 包的总在你身上。我的光景,你是知道的,总尽我的力量就是了。我去叫他们收拾晚饭,一会儿听你的信罢。”老张道 : “这件事,书办尽着心给老爷去办。老爷断不可张扬。各处的 捕快常有到咱们镇上来踩缉,倘若叫人知道,这事就有些拿不定。”皮仁道:“很是。你就去罢。我若得了知县,必定重用你。”
  老张道 :“总是老爷的恩典。”皮仁去张罗晚饭,送东送西, 上房里忙做一堆。
  老张心中有了主意,慢慢走到刘秀才家来。只见包二爷同刘大爷站在院子里谦让。老张问道 :“二位谦些什么?”包勇 道 :“刘大爷一定要备晚饭,咱们太太说断不敢当。刘大爷说 已经办现成了,这怎么说呢。”老张道 :“罢呀,刘大爷是个 孟尝君,最爱做个人。包大爷再上去回声太太,领了刘大爷的这点心罢。”包勇见他情真,只得上去回过太太,出来称谢,领了盛意。刘秀才进去料理。
  包勇在车上取马褥子,铺在地上,就邀老张同坐。老张道:
  “那件事敝官府有点眉目,总要请教大爷是个什么光景?” 包勇道 :“我是个直爽人,瞧你们的那个官儿,也是挤不出大 血的。我也不要他的一千八百,只叫他好好的给我一百两光边纹银,赶车的同夫子们,叫他每人赏一两银,今日晚上送来。
  你去生发他多少,我也不管。我这里头明叫你发个财,但是他一会儿也断拿不出这些。你不如叫他写张票子给你,就说你替他借银子给咱们,叫他过几天设措还你,也就很好。若是马上逼他拿出来,就逼死他,也是无益的事。”老张道 :“大爷见 得是,我就在这里谢谢。”说着,跪下去磕头。包勇忙拉住说道 :“强盗的那几匹马,是我要的。你这会儿过去,就给我拉 过来,一同好喂。”老张道 :“那容易,我就去叫人送来。竟 是这样,遵命去办。”包勇点头,老张辞别,欢喜而去。
  刘秀才里面送出饭来,却是大盘大碗。包勇接着送了进去。
  玉友摆好盘碗,替太太斟酒,夫妻两个坐下,一同畅饮。正吃的高兴,皮老爷又送饭来,包勇叫他们抬到上房,柳太太瞧了一瞧,命大奶奶将清淡些取一两样过来,桌上肥鱼大肉换下去,都叫包勇拿去吃饭。包勇答应,搬到院子中间,摆在地下,将赶车的同夫子们都叫出来,大家同吃,又打上十来斤酒。包勇领着他们坐了一地,吃得闹热,唱的唱,说的说。只见巡役拉着三四个马来,包勇起身接了,拴在树上,就叫巡役也来喝酒。
  又烙了些饼,下些面,叫他们尽量吃个大醉大饱。
  老张来找包二爷说话,包勇连忙站起身同到东厢房里。老张笑嘻嘻的在怀里掏出两大包银子,递与包勇说道 :“请大爷 收了。“这还有二十五两银子,是赏夫子们同赶车的。”包勇将两大包接了,揣在怀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