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住她,转眼间现出本相,却是宝玉。芳官见了大惊,只疑是妖精变的,心里七上八下。宝玉笑道:“你可记得那回在怡红院喝醉的?睡在我的身旁,我要给你画上一脸黑墨,她们还说像两个双胞弟兄呢?”芳官方才信了,拉着宝玉大哭。

  宝玉道:“这里不是哭的地方,快跟我走吧。”芳官道:“跟你到哪里去?太太把我撵了,还肯要我么?”宝玉道:“你只快走罢,这些事都有我呢。”芳官道:“要去还得带上藕官和四儿,她二人跟我约好了,死活在一块儿,怎好撇下她们呢?”宝玉道:“你去叫她们,我在前边柳树底下等你。”

  芳官进去,不多时便和藕官、四儿出来,会着宝玉一路跟着走。过了好些地方,忽见前面一片大河,芳官道:“这里又没有船,可怎么走呢?”宝玉推了她们一把,三个人只觉站立不住,眼看要跌下河去,一时吓昏了。宝玉已在那边岸上招手,道:“你们只管走过来吧。”

  芳官等踏水过去,只如平地。跟随宝玉一直走去,便看见前面一座牌坊,那些楼台宫殿都与人世不同。迎头遇见晴雯、麝月,瞅着他们笑道:“接了一个,来了三个,到底二爷的法力不小。”芳官忙上前拉住晴雯道:“姐姐你如何也在这里?”

  晴雯摸着她的光头,笑道:“二爷没做成和尚,你们倒都成了尼姑,叫人瞧着怪好笑的。”藕官、四儿也都上前见过,不免一番叨絮。宝玉道:“什么话到家里不好说,别磨赠了。快走吧。”一时进了赤霞宫。麝月道:“二爷带了她们去见老太太么?”宝玉道:“你带她们到后院去,先见见奶奶。”

  芳官不知奶奶是谁,偷问麝月,方知是黛玉。又偷问道:“她们都说二爷娶了宝姑娘,怎么倒是林姑娘呢?”麝月道:“别多话了,那是家里的,这是这里的。”正说着,碰着凤姐走出来,瞧见了三个尼姑,笑道:“这里一概不开发香钱,你们来干什么?”

  及至近前,方认出是芳官诸人,又笑道:“宝兄弟,人说狗揽八难屎,真是有的。屋里现放着一群美人儿,连这几个秃光光的也放不下。”宝玉笑道:“凤姐姐,你往哪里去?”凤姐道:“我去瞧瞧三姨儿,这两天不大舒服哪。”宝玉别了凤姐,自往贾母处。

  迎春正在那里,见了宝玉道:“我刚才到你们里头,林妹妹说你一早就出去了,什么事这么要紧哟?”宝玉道:“也没什么事,我闷得慌,出去散散。倒听见一桩新闻二姐夫因为放债被人告发,交了刑部了,也算替二姐姐出出气。”迎春道:“这话是真的么?”宝玉道:“若不是真的,我为什么咒他?”迎春登时呆了,泪如雨下。贾母道:“迎丫头,你太傻了,人家怎么待你的,难道还有夫妇之情么?”

  迎春哽咽道:“情字是说不上,我只怨我的命,怎么这样苦呢?”鸳鸯道:“二姑娘,你只管放心,老爷是记恩不记怨的,一定会替他营救。二姑爷这样人,让他稍吃点苦也是好的。若不然,阳间国法逃过了,那阴律也是逃不过的。”

  歇一会儿,黛玉出来,把迎春拉在一边,劝解了许多话,方慢慢的将眼泪止住。到底引起心疼旧病,那天便没得陪贾母斗牌。好在有凤姐、尤二姐、鸳鸯再把香菱请来,也勉强够手啦。那晚宝玉回至内室,晴雯、紫鹃正替黛玉卸妆。

  黛玉含笑瞅了宝玉一眼道:“你倒学了韩信点兵,多多益善,把她们都弄来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那藕官得算在你的帐上,带来了服侍你的。”黛玉道:“四儿呢?又有什么说的?”宝玉道:“她死活跟着芳官,也是没法。”晴雯道:“奶奶不知道,她跟二爷同生日,说同生日的便是。”宝玉不等晴雯说完。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。黛玉瞧见那急样子,不禁发笑。紫鹃道:“我记得怡红院里,二爷心爱的还有个春燕呢。”宝玉道:“春燕背地里和她妈说,盼望着把她们都放了出来,未必是真心吧。”黛玉笑道:“我不料你倒像金店里出身,专会掂斤播两的。”

  一时卸妆完了,黛玉瞧着宝玉道:“你还不到那屋和她们说说话去。”宝玉不答,把晴雯紫鹃推出去,便把房门扣了。从此芳官、藕官和四儿也在那西屋里同住。黛玉命她们先改了装,等头发养齐了,方带上去叩见贾母。只说宝玉因为这里没有会唱的,找她们来编些新戏,排好了还要请老祖宗听戏呢。贾母听了,倒很高兴。宝见见四美既备,又是三女成粲,自是心满意足。

  那芳官不但会唱戏,还会想出种种花招引他玩耍。更添了许多热闹。只因住房迫窄。忙着要添盖园子,就着赤霞宫旁面空地相度形势,悉心营构。只那一张图样,几次和黛玉商量,改了又改,方才定稿。一切门窗已断,也是自己想出样子。又参照北宋的营造法,教晴雯、紫鹃等仔细描出,交工匠们去做。各处座落,彼此不同,无不精致。有时还要寻贾珠、湘莲、秦钟大家参酌。可喜那鬼斧神工,固然巧妙,却更神速,只消一两个月工夫,便已略具规模。

  一日宝玉从园内监视工程回来,见书案上有一封书信,是林如海由临淮专人送来的。拆开细看,那信上写的是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