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地步。王夫人又吩咐过,现在只能说现在的。这分明是怕我不知安分,一有闲话,就受不住,要忍着吧,又实在憋得难受。

  那天宝钗叫袭人吩咐柳嫂子,回头开中饭,添一样鸡丝炒春笋,要做得口轻点,还要炒得嫩。又捡出一瓶茉莉粉,叫她送给湘云去。袭人只得答应了,却因为忙不开,正在为难,可巧碧痕走了进来。袭人便央及她道:“好妹妹,你替我到小厨房里去一趟,交代柳嫂子添菜,我还要送东西给史姑奶奶去呢。”碧良道:“你找别人罢,我有我的事呢。”袭人陪笑道:“好姑娘,你横竖要出去的,带着走一趟算什么呢?我若不是实在分不开身,决不敢求你的。”

  碧痕冷笑道:“我才不出去呢,自己溜达惯了的,倒说人家要出去。我们反正是丫头的命,一辈子当丫头罢了,哪里象人家有造化的,去当奶奶。”说着一摔帘子出去了。袭人听了,不觉眼泪迸流,勉强忍住。要想叫别人去,也是一样碰钉子,只得挣扎自去。先至小厨房吩咐柳嫂子。柳嫂子答应了,又道:“将嫂子坐坐歇歇吧,你哪里跑得惯呢。”又叫五丫头给倒茶。袭人道:“我还要到史姑奶奶那里去,五妹妹别张罗了。”说着便一直往拢翠庵去。湘云正在惜春屋里说话,翠缕引袭人进来,将茉莉粉递给湘云,说道:“这是宝二奶奶叫我送来给姑娘,说是用过了的,姑娘别嫌腌脏,先用着,二奶奶配好了新的,再送了来。”湘云笑道:“宝二奶奶真会客气,我也正配着呢,这两天对付着用,有这一瓶尽够了,你回去替我道谢吧。”

  又对袭人道:“袭人姐姐,你什么时候进来的?我连影子也不知道。你也不来瞧瞧我,若不是宝二奶奶打发你来,咱们还见不着呢。”袭人道:“我的姑奶奶,我如今还配来瞧你么?没的给你丢脸。”说着眼圈便红了。湘云道:“哪有这些说的?咱们从前怎么好来着,我也和你差不多的命,没有家投靠了来的。人就是穷了,可别志短,也许将来还有你的好日子呢。”袭人咳了一声道:“我今生今世不想了,若不为怕坑了人,我早已拼着一死,这倒坑了我自己了,弄得八面不够人,连二三等的姑娘们都伺候不了,还说什么。”湘云道:“你这人太好了,自己没个主见,尽听人家的怎么不吃亏。以往的事不用提了,只有自己认命,想开点,别再生那些闲气,气死了也是白饶。”惜春道:“凡事都有个定数,该怎么着,谁也拗不过去。你说命苦,还有比你更苦的。有一天混一天就是了。”

  湘云毕竟对袭人关切,问她在怡红院做什么事,有多少月钱,娘家还有什么人没有。袭人一一回答。触动伤心处,更含着一包眼泪,又怕耽搁久了,要听闲话,就向湘云等告辞。湘云很觉她可怜,说道:“你空的时候,只管来这里坐坐说说话。宝二奶奶若怪你,都有我呢。”袭人自是感激,正往回走着,迎面遇见莺儿,一见袭人忙道:“你在哪里耽搁住了?姑娘等了你好半天,快回去吧。”袭人道:“我没上别处去,就是在史姑娘那里多说了几句话。”说着便赶忙同莺儿回怡红院。

  到了宝钗房中,宝钗又往上房去了,原来宝钗等着袭人要交派一件事,偏是王夫人打发绣凤来找,因为贾琏叫小厮喜儿赶回来取衣箱,带了家信,并河南许多土产。王夫人问知贾琏、平儿和哥儿都好,地方公事也顺手,甚为欣慰,赶着叫宝钗上去,问道:“你琏二哥哥存的衣箱在哪里放着?”宝钗道:“平嫂子临走时留下清单,有些衣箱和家具都放在东楼上。”王夫人道:“这是你琏二哥哥来的家信,你照着信上要的那几号衣箱,就叫人捡出来,交给喜儿。”又道:“东府里请客,要借金银器皿,你问珍大嫂子要用多少副,点齐了,打发人送去。”宝钗答应了下来,忙去料理。

  走过抄手游廊,见贾珍正从垂花门外进来,悄问丫环们,方知贾珍前几天刚带领红毛国贡使来京。他在范阳任内已做了三四个年头,本要来京陛见,刚好红毛国贡船到了,载着许多贵重贡品,皇上特派两位大员,一位是内务总管,一位是四译馆卿,来日到范阳海口,会同贾珍照料起运,并款待贡使。

  这年正赶上皇太后七旬万寿,又颁下旨意,命贡使赶万寿前到京。即令贾珍等伴送一并随班祝嘏。当下她由范阳海口换了官船,直至潞河,一路都有官兵护送。那日到京,将贡使送至四译馆安置,先教他演习礼节,候旨定期觐见。贾珍因尚末入朝,只在玉皇阁暂住。

  次日朝见,皇上念他勋劳卓著,奖励了许多好话,又问到陆军水师计划,贾珍详细奏上。皇上又因红毛入贡,想到聘用名卿,请求制造,和贾珍商量。贾珍又将此中厉害得失,仔细敷陈一番。大旨在广采众长普兴百利而为惩徇末弃本之弊,所奏深合圣意。奏对至二时之久,大臣们有在值房里候贾珍见面的,也有等他回府,先来请教的。召见下来,又传旨叫贾珍次日再递膳牌。

  一连召见了三日,又是赏朝马,赏筵席,赏吃食果品,种种恩典,都要谢恩。随后又带领红毛国使入朝觐见。那贡单开列大小贡品,共有几十件。大的是天球、地图、晷仪、占星仪;小的是织金绒毯、镶珠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