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器皿,以及线呢绸缎各品。最精巧的是一架大自鸣钟,那钟分上中下三层,上层是个变戏法的,一个红毛碧眼的人站在桌子后头,一时开了钥匙,只见那人将帽子摘下,放在桌上,先给人瞧瞧,那帽子底下是空的;再将帽子拿起,那底下便有两个半红半绿的挑了,形式和真的一般;一会儿又盖上帽子,再揭起来,那桃子便没有了。中层是个写字的,也是一个红毛人靠着书案后头坐着,手里拿了一枝笔,先将白纸铺在案上,再把钥匙开了。

  那人沾了墨,就在纸上写八个小楷,是“八方向化九有来王”,笔画先后一点不错,居然是一笔馆阁子体。写完了,将笔放下,便寂然不动。又下一层,比那两层都宽,内有孔雀石雕刻的石山,山上是一棵玉兰树,花瓣全用白玉雕成。有两个红鸟儿落在枝上,开了钥匙,那鸟儿便来往飞鸣不住。还有瀑布是玻璃做的,自山腰直泻到山下,就成了溪水。鸟儿飞的越紧,溪水也流得越快。好一会儿方止,再看那红鸟又落到原枝上了。最下方是自鸣钟,也是镶珠嵌宝,非常华丽,虽不过一件玩意,可谓竭其智力媚芘一人。皇上见了使臣,即传旨赐宴。又命奉宸苑司员带领他们瞻仰御园,另又赏了国王及使臣等许多珍品。

  贾珍这几天忙碌过了,才得料理私事。择日告祭家祠,贾氏远近各支,老少各辈,一律与祭。上年恩赐贾珍、贾兰的两方匾额已经制成木匾,蓝地金字,云龙边框,挂在飨堂左右。贾珍将那年出兵带去宁国公的宝刀仍旧悬上,礼成之后,亲自看着焚燎受胙。又和族中伯叔弟兄周旋一番,方才回家。下午无事,便至贾赦、贾政、邢夫人、王夫人各处请安,各自说些闲话。最后至王夫人处。

  王夫人见了,先向他称贺,问了些任上情形。又见贾珍苍然有须,举止凝重,非比从前少年轻率的样子。笑道:“外任到底受累,珍大爷也比先苍老得多了。”又道:“从前大家都说珍大爷管起子弟家人很有老国公的牌子,如今上了年纪相貌器度更像老国公爷了。”贾珍笑道:“侄儿仗着祖上的庇荫,在外头混了这几年,总算没栽跟头,哪里敢比祖上呢。”王夫人道:“祖上的功业也是白手创出来的,若象现在的人一见难办的事就往后缩脖子,任你们说东就东,说西就西,只保自己的身家性命要紧,那还能成大事么?”

  贾珍又道:“侄儿在外头这些时,家里的事全仗叔叔、婶娘照应,实在不安得很。侄儿也没什么孝敬的,可巧红毛国贡使送侄儿几件东西,过一天送了来,请太太留着用吧。”王夫人道:“你们在任上,官场应酬正用得着,我可有什么用处?”贾珍道:“这些东西也不见怎么好,无非是新鲜罢了。难得这个贡使会说中国话,听说他的夫人还会作中国诗呢。”王夫人道:“从前琴丫头到过外洋,遇见一个红毛国女子就会作中国诗,那诗也作得很好,不知是她不是。”贾珍问道:“那女子叫什么名字?”

  王夫人笑道:“云丫头也说过,我可记不清了,仿佛末一字是个亚字。”贾珍道:“这贡使夫人就叫威利亚,也许就是她,这回贡使来中国,他夫人还有些特别的诗,我给抄下来了,回头叫侄儿媳妇送来,请太太瞧瞧,好歹也是一点稀罕。”一时王夫人又说道:“珍大爷,你那小孙子很好玩,瞧见了没有?”贾珍笑道:“侄儿自从回京,也没有一天好好地在家里吃顿饭,哪有功夫瞧他呢?”王夫人道:“这孩子一定是有造化的,将来这世爵的前程,还跑得了么?”贾珍笑道:“这真是托婶娘的洪福。”

  又说了一回话,贾珍站起道:“太太歇着吧,我还要到园子里看看四妹妹呢。”说着便叫小厮隆儿引路入园,直至拢翠庵。惜春虽厌恶尤氏,却对贾珍不无兄妹手足之情。那天谈得很久,见贾珍持躬端重,宛然大臣风度,也非常起敬。隆儿上来回道:“丁字街蓝哥儿来了,在那府里候着呢。”贾珍方回东府。原来贾蓝那年中了副榜,累次乡试不中,贾珍替他捐了中书,在内阁供职。见了贾珍,自有一番感谢的话,不必细表。

  过两天便是皇太后万寿圣节。此时海宇升平,阎阎康乐,普天率土,抒乐腾次,大有君民同乐之象。京师九城街市全扎了彩牌楼,自清和园行宫,直至大内,沿路各铺户人家无不张灯结彩。还有金碧辉煌的各种台阁,有仿黄鹤楼的,有仿滕王阁的,有仿金山寺、平山堂的,也有仿会稽兰亭的。争华斗丽,色色不同。一般皇会,借着庆祝万寿为名,作种种戏耍。什么中幡啦,高跷啦,走绳啦,耍缸啦,还带着各种秧歌,真是处处管弦,家家锦绣。

  那天五鼓贾赦、贾政、贾珍、贾蓉、贾兰都换了品服,入朝随班行礼。邢夫人、王夫人、尤氏、李纨、梅氏也赶早起来,按品盛妆,进宫庆贺。荣宁两府门前车轿、执事、马夫以及火把、灯笼把一条街都挤满了。朝贺下来,文武百官各有赏赉。贾府本是国戚,又新着勋劳,那恩赐自更隆重。又有覃恩恩诏,从五凤楼上系在金凤嘴中,用彩绳徐放而下,文武百官在金水桥跪听宣读,无非是官员加级封荫,民户蠲免钱粮。贾政的一品荫生给予嫡长曾孙贾权;贾兰的二品荫生;给予嫡次子贾枢;连贾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