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太太到蘅芜院,瞧见山石上一棵草,就很像他,不过叶子粗点,倒结了通红的果,比天竹子还大呢。我采了好几个,遇着紫鹃都给她了。那个不知道叫做什么?”晴雯道:“提起紫鹃,我也怪想她的,她如今不知道跟了谁了?”金钏道:“紫鹃也许地会来的,那天我出去碰见一个仙女,活脱就是紫鹃的影子,我还以为是她来了呢。”晴雯道:“别胡说,她活得好好的。怎么会来呢?”

  黛玉听她们说起紫鹃,怅触前情,不觉盈盈欲涕。金钏儿要打岔,故意向晴雯道:“姑娘是草精,到底工不如你花神矜贵,你那芙蓉花儿在哪里长着呢?”晴雯道:“姑娘还是仙草呢!我们怎么配比花儿,那芙蓉花是喜水的,若有芙蓉神,也得先数你,我听说你来的时候警幻仙姑把你倒罄了半天,才把水吐净了,那才是倒插芙蓉呢?”金钏儿笑道:“我恭维你,你不受,本来你怎么配做花神?只可算花妖。太太不是说你是妖精么?还许是狐狸变的呢!”晴雯啐了一口道:“浪蹄子,狗嘴里哪会生出象牙,等我几时撕你嘴。”说得黛玉也觉发笑:“别胡扯了,这里也太凉,咱们回去吧。”

  刚至屋内坐定,便有警幻差来的侍女送香来,黛玉命晴雯收了。一面对那侍女道:“又累你走一趟,回去替我谢谢仙姑。”侍女走后,黛玉另拣了一个龙纹小鼎,将那香试点起来,果然香得幽静,一缕香烟,似兰胜蕙,只壁间有一断纹古琴,便取下抚弄。那琴身部都像蛇皮似的,背面刻着鸟篆二字,名曰:“风吹。”拂弦清越,只因黛玉从前常弹的是小时候特制的短琴,转觉得这个不大灵便,慢慢的和丝按曲起来,先如松岩秀峭长风来下,弹至中间又似云波浩淼,激浪有声。那窗外的松涛竹籁都引入弦中,和成一片。原来弹的是天风海涛之曲。

  晴钏二人不解音律,只默坐细听。侍女们也有知音的,莫不倾耳赞叹。黛玉又把自己和宝钗的琴曲试了一遍,到末段弹不下去,便随意改了两句,却是声声幽咽,不觉泪随弦坠。晴雯也心有所感,忙哄着黛玉将琴收起,又闲话了一回,方睡。过了一天,晴雯、金钏儿正陪着黛玉说话,警幻的侍女忽来传金钏儿,忙即跟她前去。好半天尚无消息,黛玉不知何事,暗自猜度。又问晴雯,晴雯道:“大半是叫她接人去了,别的事哪用着她呢。”

  正说着,金钏已走到院子里。等她进来,晴雯便问道:“叫你接谁去?”金钏儿道:“咱们二姑娘来了,仙姑叫我接去。我走过了石牌坊,有一段路,就遇着了,陪她到仙姑那里,又送她到薄命司,帮着点收那些册子,所以耽搁这儿大工夫。二姑娘知道我在林姑娘这里,带话给姑娘请安,说她刚到,正忙乱着,姑娘千万别去。她一会子消停了就要来的。”黛玉道:“二姑娘还是那么样儿?”金钏道:“别提啦,二姑娘瘦得改了样儿,我差点认不出来。穿那身破旧衣服,更显褴褛烂衫似的。”晴雯道:“她说起宝二爷没有?”金钏道:“忙的那么样,哪里有工夫说闲话呢?”

  又等了好一会子,才见迎春来了。黛玉等正要出迎,迎春已自进来。见着黛玉拉着手就泪流不住。黛玉看她看形容憔悴,想起从前宝玉说过,孙绍祖种种虐待,惨无天理。又想到自己伶仃孤苦,薄命相怜,也自无声掩泣。晴雯、金钏儿劝了几番,方才劝住。

  黛玉哽咽了半晌,方问:“老太太、舅舅、舅母近来可好?”迎春道:“他哪里容我家去,自从抄家之后,还是二爷爷袭职那两天回去瞧了一趟。”黛玉忙问:“如何抄家?”迎春便将两府查抄缘由,以及贾赦、贾珍被罪发遣,贾政、王夫人等如何惧怕,目下贾母还在病着一一说了。晴雯道:“老太太那么健旺,就有点小病还不要紧。”迎春道:“常言说的,老健春寒秋后热,都是靠不住的。况且老年人最怕操心,老太太这两年的罪也受够了。”金钏道:“她老人家只有大家捧着的,谁敢给她罪受?”

  迎春道:“你想老太太享了一辈子的福,这种抄家问罪的事从来就没经过。眼看看孙儿如此,她心里会好受么?我听鸳鸯说,老太太还烧香祷告,保佑儿孙免罪,什么罪孽她老人家一个人挡去。早早的死了就完了。你想可惨不可惨呢?又搭着宝玉这两年疯疯傻傻的,那回听见林姑娘的事当时就哭晕过去。好半天才缓过来。后来好几次都哭得死去活来的。老太太最疼的是宝玉,怎能不糟心呢?”黛玉听到这里已伏几暗泣。

  晴雯又问道:“他娶了宝姑娘到底好不好呢?”迎春道:“哪里是他愿意的呢?他们骗他娶的是林姑娘,一揭开盖头见是宝姑娘,他就疯了,口口声声要寻林姑娘去。”黛玉听了更抽咽不止,连晴雯也哭了。迎春想起自己的心事,重又挥泪。金钏劝这个也不好,劝那个也不好,也跟着一哭了事。

  正不得开交,忽听有人说道:“姑娘敢则在这里呢?害得我好找。”大家猛吃一惊,这才止住。原来是司棋,她听说迎春来了,急欲一见,到薄命司寻找不着,方追寻到此。见了迎春,又向黛玉请安。见晴雯、金钏儿都在这里,忙又一一问好。

  晴、钏二人只回问了一声,脸上还是冷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