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四面流苏护绮筵。”宝钗道:“这也没什么不好,就是没透出藤花来。”香菱尚要再改,黛玉道:“放着罢,别耽误人家。”一面催宝钗自己和宝玉对豁,又是宝钗输了,笑道:“这胜家太便宜了,一句诗也不用做,单限制别人。”宝玉笑道:“谁叫你们都输了呢?我限你雨字,还有些生发。”宝钗接着就念道:“珠箔流香凝春雨。”黛玉道:“这句真刻画得好,到底限个宽字就容易多了。”宝钗笑道:“颦儿少说闲话,快去把他拿下马来是正经。”

  黛玉走过去,和宝玉豁,就赢个劈面。笑道:“你毕竟是个银样蜡枪头。”宝玉笑道:“我碰着你,忍不住就输了。”黛玉啐了一口道:“别胡说,限你烟字快做罢。”宝玉也想了一回,念道:“晶炉泛彩暗飘烟。”又道:“这该你们打胜了。”于是妙玉又和黛玉对豁,妙玉已胜了,却是两喜相逢。又豁了一拳,倒输了,黛玉限个“佩”。

  妙玉歇了半袋烟的工夫,念道:“玲珑梦挟飞仙佩。”大家正在夸赞,忽见翡翠走来道:“老太太歇中觉起来了,请二姑娘、尤二奶奶和三姨儿都到上屋斗牌去。”迎春和尤氏姐妹站起答应了,便向宝玉夫妇道谢,同翡翠一路说笑而去。宝钗送了她们回来,笑道:“颦儿太猖獗了,等我来打。”即时对豁三拳,果然赢了黛玉。

  黛玉笑道:“这是我让你的。”宝钗笑道:“也该着你了,等我考考你,限个钱字,看你怎么做。”黛玉道:“这个考不倒人。”随即念道:“宛转春连姹女钱。”香菱道:“真亏她怎么想的。”宝钗道:“出句对句都好,妙在不用藤花的故事,又确是藤花。”宝玉道:“你们别高兴,我来打胜了。”刚和宝钗豁了一拳,宝玉又输了个劈面,黛玉撇嘴道:“你还要逞能呢,我都替你怪臊的。”宝钗限个手字,宝玉道:“这‘手’字倒不好押。”想了一回念道:“欲倩紫云唱垂手。”黛玉笑道:“这也是杂凑的。”宝钗道:“诌得上就算不错。”随后香菱打胜,又输给宝钗,宝钗道:“这个字倒得想想,要收得住才好。”

  沉吟一回,方限个“翩”字,香菱在石壁下徘徊许久,有时又站住看那藤花,呆呆地出神。妙玉因有晚课,等不及了,先道谢告辞自去。宝钗笑对香菱道:“人家都散了,你那一句还没成么?”香菱只得念道:“湿分裙钗也翩翩。”宝玉笑道:“我听你这句,仿佛那年见你斗草的样儿,若把翩翩二字改做涓涓,就更象了。”香菱听了不禁羞红上颇,黛玉又催宝玉将诗誉清,每句下注明某限某句,大家同看了一回,都道:“虽不大好,倒还新颖,只可惜后两句松懈了。”当下晴雯等将笔砚收起,宝钗拉了香菱,同宝、黛二人往贾母处。此时灯已点上,贾母斗牌未散,大家在那里凑趣,直至晚饭后,宝钗陪贾母谈话,方得空回明,当晚家去。

  贾母道:“宝丫头每次来了,总是赶碌得慌,这回多玩两天再去。”宝玉道:“老太太放她去罢,蕙儿这一两天就要回京了。”那晚宝钗在留春院歇下,宝玉又叮嘱道:“今科秋闱,司文院同人推我主持文场,我们父子叔侄在闱中尚可见面,姐姐回去告诉蕙儿,别忘了。”黛玉笑道:“你凡事都能未卜先知,可知道我将来怎么样?”宝玉道:“那还用我说么?再想做一品夫人可没那个命了。”黛玉道:“我也不想做一品夫人,就是我那坟上驮石碑的大王八跑了,你给我找回来罢。”宝玉道:“小孩子信口没遮拦的话,还被你拾去做话靶呢。”说罢三个人都笑了,一宿晚景不提。

  次日仍是五更起来,由麝月送宝钗回去,恰巧宝钗生魂回至荣府之日,贾蕙正从越裳册封事竣,到京覆命。只因海程顺利,比平常少走了一个来月。头一天前站家人先到,宝钗尚在太虚幻镜,所以未曾知晓。那天贾蕙使节回京,先同江副使在法华寺住下,候着入朝面圣复了朝命,方得回家,此是历来定例。此时圣驾正驻跸湖国,贾兰凌晨入直,刚进宫门,苏拉们迎着请安。回道:“册封越裳天使贾大人回来了,在朝房候起呢。”

  贾兰大喜,忙先至朝房,来寻贾蕙。弟兄相见,略谈别后情事,不觉又喜又惊。原来此番册封越裳向以例文,其中大有波折。当时越裳有个权臣叫做阮光纂,官兼将相,手握兵权。天使一到,他便遣人示意,要和国王一同受诏。贾蕙因向无此例,正言申斥不许,那权臣暗弄手段,一面将受诏日期暂缓,一面派重兵保护天使住的隆恩馆,耀兵露甲,逞武示威。

  副使江船本是书生,吓得面无人色,随从人等也力劝贾蕙,不可固执。贾蕙将他们呵斥一顿,任那权臣如何恫吓,始终不为所动。焦义、倪二见情形危迫,只在贾蕙身边昼夜防护。那阮光纂奸计不行,方定了受诏吉期,由国王拜受如制。到了王宫筵宴那一天,阮光纂将甲士布满,堂阶上下时有戈兵震动之声。江副使在坐上踌躇不安,贾蕙却只正襟危坐,面容更肃。少时阮光纂系至贾蕙席前,执杯劝饮,贾蕙只推量浅,他还要强劝,焦义、倪二同时哼了一声,手提腰剑怒目如豹,向那权臣注视,阮光纂心惊手颤,几乎金杯坠地,随即使甲士撤退,酬辞尽欢而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