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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如此非只一次,可是要想起来见见宝玉,却四肢都不由自己,如同魇住了似的。贾兰也知他胆怯,若是找他去夜谈,谈至夜深,便在那里留榻。到头场看完,二、三场的卷子又陆续送入内闱,别的房官对二三场看得很轻,头场不写,任他经策做得天好,也不再过目。贾蕙料是三场合看,提别补写的,那天晚上写给贾兰的那一本,后来二三场卷到,贾蕙仔细看了,果然博丽清雅,也极力撺掇贾兰,中在六十二名。折出弥封乃是傅试的儿子傅珏,就是那溥秋芳的侄儿。

  到九月初十那天,写了榜,次日主考房都宫要出闱,贾蕙听人说神道监场,都是在明远楼上坐着,于是趁写榜头一天,一大早预备了祭席,同贾兰去拜祭一番,哭泣而返,出闱后照例入朝复命,吴尚书和贾兰上殿又另具折谢恩,原来皇上特下了一道旨意,凡是回避诸生另行定期乡试,由钦派大臣阅卷,与考的有六十余名,只中了五名。贾权中在第二,那末名便是吴尚书的长孙吴荣。这是主上的特恩,也是先朝的旧例。贾蕙回到家里,见着宝钗,将闱中遇着宝玉的话详细说了。

  宝钗笑道:“亏你这么大了,儿子都有了,还象小孩子似的,传出去不是个笑话么?”又听到宝玉替他镇邪,心中也着实感念。说道:“你老子做了神仙,还这么卫护你,这么看起来,做儿子的不孝顺父母,是多大的罪过。”此时圣驾因天气渐寒,只在宫中办事。

  贾兰夫妇都从海淀搬回家来,正好梅氏月分渐大,便于调养,连日一班新贵都纷纷到荣府投贽,求见贾兰。那些出在贾蕙本房的,却要先见贾蕙,其中多是绩学之士,还有好几个五六十岁蹭蹬场屋的老诸生。贾蕙虽然年轻,只可抗颜受礼。这几天忙过了,贾蕙家居无事,便重理起字课,有时替权哥儿改改文章,倒也逍遥自在。却因南上两书房需人,掌院保了几个编检,都不称上意,旨令该掌院另行保荐。

  掌院想起贾蕙是大考第一,皇上特别赏识的,保上去一定合适。于是另保了几个翰林,贾蕙也在其内,随即定期考试。那天正值严寒,笔干墨冻,勉强敷衍完卷。出了场,甚为失意。及至揭晓,只取了三名,贾蕙居末,那两个俱派在上书房,只贾蕙派在南书房行走。原来上意兼采平日才望,并不专重文艺,从此也须长年入直,每逢年节庆典,赐宴听戏,以及赏赉物品,均照各军机大臣及各部尚书之例。可是那些太监索要许多行当,逢年遇节,也须从丰给赏,倒添了无数花销。好在贾府此时家用有余,尽可供应。这也不在话下。

  却说兰香生下桢哥儿已有三个多月,那哥儿生得粉装玉琢,有几分颇似宝玉。有一天早起,兰香带着奶子,抱了哥儿来见宝钗请安。宝钗道:“这两天怪冷的,怎么倒把哥儿抱出来了?”兰香道:“今儿没风,也叫他认认奶奶的屋子。”宝钗看那桢哥围着绣花大红棉抱裙,穿着杏红绸子小棉袄,小脸上擦着脂粉,点上一朵红梅花,越显得眉目如画,十分可爱。逗着他玩了一回,因想起那回拾得北静王仿制的玉,叫莺儿寻出来给哥儿带上。

  兰香诧异道:“这不是爷爷常常带的玉吗?见时带回家来的?”宝钗道:“这是人家仿的,给桢哥当玩意罢,他大了见了这块玉,也就知道那真玉的大谱了。”兰香道:“奶奶今儿还没到上房去么?”宝钗道:“可不是么,一起来林之孝家的就拿了一大堆的帖子来,好容易才理完了,咱们一块儿上去罢。”便同兰香带着桢哥儿和奶子、丫头们,同往王夫人处。

  王夫人见了桢哥儿,着实欢喜。连忙抱过去引逗他,忽见他带着玉,也不免诧异。宝钗将拾得假玉的话回明了,王夫人笑道:“桢哥本就象他爷爷,再带上这玉,真和他爷爷小的时候一模一样。”因又问道:“他们说蕙儿在闱里遇着宝玉,真有这事么?”宝钗道:“他先在兰儿房里,一起见着的,后来闱里闹鬼,蕙儿有点害怕,他老子还时常替他做伴呢。”王夫人道:“蕙儿怎么不告诉我?我就不懂,宝玉轻易不肯家来,倒肯天天在举场里混,这是什么道理?”

  宝钗道:“听说是天上派他监督文场,可巧爷三个碰着了。蕙儿怕太太知道,又要伤心,所以没敢回。”王夫人叹道:“我也想开了,他不想着我,我还想他做什么?”说着眼圈又红了,宝钗连忙打个岔道:“大嫂子这时候还没上来,别是兰哥儿媳妇添养了吧?”王夫人道:“我昨儿晚上打发人去瞧她,还没有发动的信,也许还得两天哪。”一时瞧着桢哥儿,又说道:“家里有了小孩子们,到底热闹得多。头几年蕙儿、权儿都大了,见三丫头带了小哥儿、小姐儿来,都觉得稀罕。如今有了枢儿,又有了桢儿,这回再添上一个,年底下可就热闹了。”宝钗道:“他们都是年轻轻的,往后一年一个起来,几年就够了一桌,太太还要嫌闹得慌呢?”

  正说着,李纨上来,就给王夫人道喜。回道:“兰儿媳妇添了一个姐几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我和宝丫头正说着呢,昨儿玉钏儿去瞧,还没有信,怎么添得这样快?”李纨道:“这回真顺当,只正经疼了两阵,姥姥还没有来就落了草了。”宝钗道:“咱们家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