慰兰香,说了许多好话,方才将泪止住。薛蟠因有神策府要差,贾琏不日要办引见,也与兰、蕙结伴同走。

  只湘云、惜春是闲人,李纨因贾珠在此,贾母留她们多住几天,只可住下。这回全家聚会,热闹了一大阵,生辣辣地又要走开。走了固不免徘徊增恋,就是住在这里的也顿觉冷清。宝钗乍离开蕙哥儿,心中更为惦念。又想到他们才学当家,不知如何过法,着实放心不下。每日到贾母、王夫人上头,仍旧有说有笑。回至留春院,有时停轸凝思,有时支颐呆坐,总象有什么心事似的。

  黛玉暗地窥透,笑道:“姐姐舍不得蕙儿,这也值得牵肠挂肚,尽管家去瞧瞧好了。”宝钗道:“太太没回去,我怎么好走呢?”黛玉笑道:“你回去就要来的,这也没有什么关系,可是得过了后儿再走。”宝钗问是为何?黛玉道:“后儿他要请客呢。”宝钗估量着必是请贾代善、贾母处诸人家宴,也不甚在意。

  到了那天,见宝玉并没有什么举动,凤姐诸人也未提起,才有些怀疑。背地里悄问黛玉,黛玉只是笑说道:“姐姐回来就知道了。”及至傍晚,钗、黛二人同从贾母处回来。一进屋,见屋内布置顿然改观,瓶里插上花儿,炉里了添上香,几案上还添了许多摆设。最动目的是正间屋多了一架宝坛镶玉的围屏。

  宝钗忙向前细看,那围屏雕刻精巧,嵌着画幅。中间一幅较宽,画着一棵玉树,树下有粉白两叶牡丹,一个人坐在牡丹花旁,太湖石上,面庞神气宛然是宝玉。那后面斜靠着斑竹栏杆,站着两个美人,一个银红衣裳的神似黛玉,那一个穿葱白衣裳的,不是自己是谁。心想这是找谁画的?就是四丫头,也不能画到如此工细,再看正幅之处,左右各嵌六幅,也画的是工笔花卉人物。

  第一幅是芙蓉花,一个美人在花底下站着,手拈一枝芙蓉,当然是晴雯了。第二幅画的是素心蜡梅,一个美人靠在树上,只露个半身,却是紫鹃。第三幅画的正红山茶花,一个人折花簪鬓,正是麝月。第四幅画的莲花,那画船上采莲的人颇似金钏儿。底下八幅莺儿的是海棠花,画秋纹的是秋葵花,画碧痕的是绿萼梅,画春燕的是杏花,画四儿的是鸾枝花。画五儿的是白碧桃,画芳官的是玫瑰花。画藕官的是水仙。每幅俱有圆梦仙姑的小印,却并无题字。

  正在赏玩,宝玉走进来,和晴雯、麝月等忙着布筵席。一面笑对宝钗道:“姐姐,你看这玩意儿好不好?”宝钗道:“我刚才看了半天了,这圆梦仙姑是谁?不但比詹子亮人物画得好,就是费晓楼、改玉壶也未必赶得上她。”宝玉道:“也是这里的仙女,我托警幻姐姐转求她,费了大半年的工夫,才画了来的。”黛玉道:“为什么不题上几句呢?”宝玉道:“这不能叫外人题的,我笔下不如你们,留着等你们题罢。”

  一时席已摆上,宝玉亲自挨座送酒,从宝钗、黛玉起,直送至芳官、藕官,大家都道:“这还闹什么官派?”宝玉一笑,便在钗、黛中间坐下,笑向众人道:“咱们这屋里的人今儿算是全了,各人都经过一番悲欢离合,也应该庆贺。”说着便举杯劝众人同饮。宝玉先干了,大家也各自喝尽。黛玉不得已喝了半杯。

  刚上两道莱,宝玉又要行令,猜杖射复,闹了一阵,黛玉笑道:“这样闹法,我可坐不住了,来个文静的罢。”晴雯道:“二爷新做的占美人名的令筹,今儿正好玩玩。”宝玉笑道:“依卿所奏。”即向花格子上取过一个象牙小筒,内放许多牙筹。黛玉、宝钗取出几根来看,一面刻的是古美人,一面是词句并各种饮例。大家都说有趣,当下说定由宝钗起令。宝钗抽了一根,刻的美人是薛灵芸,那面词句是:问何因玉筋春红。注善啼者饮。笑道:“这善啼的除了林妹妹还有谁?”黛玉嗤的一声笑道:“还有拿眼泪医棒疮的财!”

  宝玉将黛玉门杯斟上,又分了半杯自饮。黛玉只得勉强喝了。晴雯道:“这筹上还有浓妆的呢。”看了看只金钏儿胭脂最红,就灌了她一杯。黛玉笑道:“我也来试试,看有什么好玩的。”抽出来一看是绿珠,那词句是:怕花枝侧坠没人扶。注明坐席不稳者饮。刚好麝月抢看那根筹,没有坐稳,连人带椅子翻了。宝玉忙问:“摔着没有?”麝月瞅了他一眼,金钏儿笑道:“这可是你自找的。”迫着主麝月把门杯干了。紫鹃对晴雯道:“这得看你的啦。”晴雯把牙筒摇一摇,抽出一根是花木兰,那词句是:

  看渠妆束似男儿。注男装者饮。

  大家都说这没有第二个了,齐来强叫宝玉喝。宝玉道:“我喝可得叫芳官陪着我。”芳官道:“我又没穿男装!”宝玉道:“你忘了,那回在怡红院扮一个小子,他们还说和我象双生弟兄。”芳官道:“若这么说,藕官常扮小生,也得喝才公道。”于是宝玉和芳、藕二人同喝了。芳官道:“这该谁了?”宝玉手指着紫鹃,紫鹃抽出一根是吴降仙。词句是:

  端的是扫眉才子,注知书者饮,眉长者饮。

  大家算了算,宝玉和钗、黛都算知书,各劝了一杯。黛玉却只半喝半漉,麝月道:“莺儿也会写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