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长寿富贵的时花盆景,又焚着龙凤合制的寿字宫香,真是一片宝香瑞气。大家一面说笑着,一面听戏。席间上了两道大菜,宝玉执壶,宝钗捧盘,黛玉把盏,从贾代善、贾母起,每人敬了一杯酒。一直敬到贾琏席上,凤姐喝了酒,向迎春坐处一努嘴,道:“你们瞧,还有好戏哪。”

  黛玉看去,见孙绍祖坐在那里,惴惴不安,口中期期艾艾,要向迎春说话,又不敢说,迎春只绷着脸不理他。宝玉也瞧见了,笑道:“叫他坐坐蜡也好。”探春怕迎春面上过不去,笑道:“凤姐姐只管喝酒,管人家闲事做什么?只不要耍刀杖的,叫老太太操心就得啦。”贾兰席上另由贾蕙夫妇敬酒。大家归坐,看戏台上正演到仙圆。一个老生唱道:

  做神仙半是齐天福人,在海山深,躲脱我这闲身。恁掀开肉吊窗蘸破了花营运,卖花声唤起迷魂。眼见挑花又一春,人世上行眠立盹。

  贾政听了,笑对王夫人道:“我早就把世间看淡了,只不懂得往神山路上走,如今才算明白。”王夫人道:“你不到了鬼门关哪会醒悟。世间修仙成了的本就不易,你只靠着儿子的封诰,做个现成神仙,这是多么便宜的事。可是我三番五次说出天书来你也不信,白碰你多少钉子,好不冤枉。”贾政听得也笑了。

  贾赦全听不懂,只和林如海照杯斗酒。一时台上又换了一出定都,原来是汉光武平定朱鲔,定鼎洛旭的故事。那四个黄袍的太监,引着光武帝冕旒龙袍上来,坐在龙楼上。先唱了一段,随后文武各官齐朝拜。扮光武帝的又唱道:翦赤眉,定铜马,策中兴。望风光紫气长陵,那灵台早报了薇垣炳。虎将扫弧影狼星,可喜的都京奠重安九庙灵。河洛间绥靖氛平。颁封赏誓带砺,朕与诸卿念藐躬敢贪天幸,是祖宗默佑精城。

  贾代善抹抹胡子,对林如海道:“汉家的大业全误在贼王莽,欺瞒太后是老寡妇,任他播弄。先要做假皇帝,又要做真皇帝,终归惹火烧身,连自己也葬送在里头。他若是一心扶汉,不想篡位,岂不是伊周之业。可怜到了光武手里,凭空再造,可就费了大事了。”如海道:“天下事都是如此。那年珍大爷、周统制把襄南的乱事平了下来,也显不出多大的功绩,若不仗着他们,只凭那些小爷们胡搞,只怕就完了。再想出个汉光武,哪有那么容易。”这出演完了,接着演汾阳庆寿。郭汾阳王和王夫人高坐在上,那七子八婿也是一对一对地向前上寿,各人唱了一段。头一段是国公爷郭曜夫妇,男的蝉冕蟒衣,女的是凤冠鸾帔。合唱道:

  华筵金烬,春照芳醑。高堂眉寿,天注就动华铁券。人羡煞笙哥红袖,最喜今朝弧矢举,绿野花开如绣,愿岁岁增龄,花下莱舞,常斟春酒。

  一对唱完了,又是一对上来。接连好几对都唱了,那驸马爷郭暧和公主合唱的是:

  珠馆春柔,瑶阶昼永。堂前蜡花红透,携手兰闺。宫样画眉尚羞,唯愿取带砺盟坚,还似侬天长地久。酌春酒看到花下金衣,共祝眉寿。

  贾兰一面看着,笑道:“人是要立志的,那汾阳王在酒楼上悲歌慷慨,只凭一念忠愤,要想收拾乾坤。当时也未必有什么把握,到底被他做到了功高爵显,享有这般全福。”贾蕙道:“我们祖上荣宁两公,创功立业,也和汾阳王一样。如今又有珍大爷出来平定匪人,重恢祖烈。怎么唐室末年,那汾阳子孙东逃西散,就没一个人出来匡救呢?”贾兰叹道:“凡是功臣子孙哪个不想做珍大爷,也有做得成的,也有做不成的。这里头就有命有数了,焉知当日汾阳子孙没有出来勤王卫主的,也许他的事业没做成,史书上也说不到,就没人知道了。”接下去又演了两出灯戏。

  那天贾代善、贾母都甚高兴,一直听到夜深,贾赦、贾政虽然睡早觉,也只可陪着。林如海夫妇到底做了多年神仙,到晚上精神更好。只贾珠冷静惯了,贾琏更怕拘束,不免到廊子外走走散散,到了歌阑人散,宝玉和钗、黛回至留春院,看看表,已在丑末寅初。那些侍女们、着屋子的支持不住,都在打吨。大家乏了,忙即收拾安歇。

  次日起来,贾母、王夫人各处都要请安,又要到邢夫人处打个花胡哨,又得去见元妃及警幻等各处道谢。回来又须归着房间,检收器皿,直忙了三四天方罢。周姑爷及探春因地面职繁要,不能久留,首先便要回去。贾赦当的仪鸾使,随时扈驾,必须列班,也要早回。贾母知道他们有事,自不便留,第二天就走了。

  贾兰、贾蕙夫妇本要候贾政、王夫人同走,那天至贾政处请安,趁便问几时家去。贾政道:“这里住着也和家里一样,难得见着了老太爷、老太太,我还想多侍奉几天,你们先回去罢。”兰、蕙二人虽依恋在闱,却算到假期将满,朝廷制度是不能错一点的,只可赶着料理,带眷同去。到临走时都依依难舍,兰香本和黛玉有特别缘分,好容易才见着了,如何忍得分离,不免牵衣掩泪。贾蕙更泪流不止。

  宝主、黛玉安慰他道:“你几时想来就好来的,我们也可以家去瞧瞧,这比到远省做官,还要方便得多。有什么舍不得的?”黛玉又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