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管薄命司的便是迎春妹子,管痴情司的便是鸳鸯妹子,都是侍者家里人。”宝玉道:“那回师父弓俄到这里见着许多家里人,都不理我。又都变了鬼物,只怕他们跟我也无缘了。”警幻道:“她们好好的这里,如何会变鬼物,那是茫师一番幻化,要点醒你的。倒是熙凤妹子与鬼物相近,如今正在地狱里呢。”宝玉听了不胜感叹,又问起兼美。警幻道:“她早升入情天,连续她的秦可卿都升了去了,侍者异日上谒天廷或许尚可遇见。”

  一路走着,见珠帘低垂,画栋雕楹,其中有许多仙女往来,都不认识,忽听警幻道:“前面便是赤霞宫了。”往前看去,果然迎面一座朱红宫门,进门一带是群房子,又进了二门,只见正面五间正殿,垂着珠帘,左右各有偏殿,院中几树石榴开得似一片火霞。从花荫下角门过去,另有小小院落。警幻指与湘莲道:“柳道长且在此间下榻。”宝玉送他进去,然后又同警幻走进正院。原来中间一座长厦通着前后两座厅房,是工字式的结构。院左遍植海裳,右边却遍种芭蕉,恰好红绿交映,又从厅穿过,才是后院。周围抄手游廊,正中是前后钩边的九间精室,纹窗雕槛十分精致。

  宝玉不及看院中茶木,便有诗女打起海红软帘,邀入内室,见那九间前后都是用博古花橱做成隔断,或明或暗或分或合,回环曲折,各各不同。宝玉、警幻二人就在明间坐定,又有三四个侍女从曲室出来,向宝玉见礼。也是娇胜春花,媚如秋月。警幻道:“此间是侍者旧居,可还记和?”

  宝玉此时灵机已澈,便道:“从前不到此间,哪得有这番因果,只是一座尘世,几失本来。此番幸脱迷津,也还是姐姐指引之力。”警幻道:“那迷津遥深莫测,拿定方向,不致堕落的尚有其人,若既堕其中,又能翻身跳出,侍者外恐不多见,非具过人智慧,焉能如此。”

  宝玉正在谦逊,侍女送上茶来,喝了两口,觉得清香馥郁,比那千红一窟更有余味。便问:“此茶何名?”警幻道:“此茶名为三清。本是各色芳卉制成,又用竹间雪水和梅花佛手同煎,所以清味独绝。”宝玉赞叹不止,一时又问到黛玉住处,警幻道:“只在绛珠宫,距此不远。”宝玉道:“此番赐婚,实非始望所及,在我本意也只想一见绛珠,剖明冤屈,究竟她恨我不恨?姐姐必有所知,不要瞒我。”警幻道:“恨与不恨无从深窥,只见她一首落花诗,一套琴曲,似乎不是忘情的。少迟当为申意。”宝玉道:“那回跟师父来此,分明见着她,我只喊一声林妹妹便被力士撵出,那也是幻化的么?”警幻道:“鬼物是幻,自然无一非幻侍者向来聪明,何以尚有疑惑?”

  宝玉顿悟,又问:“绛珠宫中尚有何人?”警幻道:“常在绛珠那边的只有晴雯、金钏儿,新近又来了麝月。”宝玉道:“她倒都聚在一起,只是那麝月怎么也来了呢?”警幻又将她痛哭殉主略说一遍。宝玉尚欲再问,警幻已站起告辞道:“侍者且住,候我好音。”便一直出宫去了。

  这里,宝玉走进里间,转过一回镜屏,方是卧室,见结构精巧,陈设幽雅,也自心喜。那案上也放着道书,随手取了一册,倚窗翻阅。心里似乎七上八下,总看不下去。又懒得去寻湘莲,正在无聊,忽然想道:“我是得过道的,这一向守定此心,似止水不动,怎么又心猿意马起来。若把持有定,岂不把已成功的功行都丢掉了。横竖我是不负她的,她不恨我固好,便是恨我我也自尽我心,只当还在大荒山修道,又何不可。”又想道:“我这番缠绵俳恻之情那高不可攀的玉帝尚胜且被我感动,难道林妹妹的心就真是铁石做的不成?”想至此,又觉得天空海阔,丢下书只是静坐。直到天快黑了,侍女掌上灯来。

  忽听得门外女子的声音说道:“二爷在哪儿呢?我真摸不着门呢。”宝玉国家连忙迎出去一看,原来就是那茹痛殉主的麝月,一见宝玉便跪下拉着袍襟哽涸不绝。宝玉拉她起来道:“麝月姐姐苦了你了,可是你也太傻了。”麝月道:“不傻怎么样?谁都象袭人那浪蹄子没良心的,你如今还向着她不成。”宝玉道:“这也是定数,你到了这里还不明白么?”

  麝月瞅了宝玉一眼说道:“二爷你怎么不做和尚了,你只顾做和尚可害苦了我们呢。跟了去吧没那个道理,守着呢老爷又都要打发出去,你说为难不为难?刚才听说要娶林姑娘,我还纳闷呢,怎么和尚有娶亲的?想不到你早就改了装啦。”宝玉道:“做和尚做道士那由得我,也不是得已,你的苦处我都知道就是了。”一时又说起黛玉,宝玉问道:“林姑娘到底见我不见呢?”麝月道:“我就是给你送信来的。警幻仙姑刚才到那里提起玉旨主婚,我和晴雯都替你喜欢,哪知道林姑娘倒翻了,说了一大套的话,又说是你平常来了原可以见见,如今为这事来的她可不能承受玉旨,还有为难的苦衷要修本上奏呢。”

  宝玉忙问:“她有什么为难的?”麝月道:“那仙姑也是这么问林姑娘。一会儿仙姑走了,她就叫金钏点上香,自己在屋里做本呢。我也不知林姑娘是什么分儿,这些事就要上奏玉帝。”宝玉道:“晴雯、金钏儿她们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