置幽雅,大致与潇湘馆相仿。警幻道:“贤妹尘寰小谪,几阅星霜,还记得在此间吟花弄月的旧事么?”黛玉总不记得,只此处仿佛似曾到过。警幻又指众侍女道:“她们都是伺候贤妹的旧人。”

  众侍女一同拜见,黛玉也都不认识。大家坐定,秦氏问了贾母、邢夫人、王夫人的安,又问起东府近况。黛玉本来和宁府不大往来,只含糊说道:“都好。”一时又说到凤姐儿,黛玉道:“琏二嫂子倚伏身子强,什么事也不肯落在后头,如今也累得一身的病。三天好两天不好的,只不肯说罢了。”秦氏道:“二婶子一向最疼我的,不是我批评她老人家的错,我临走的时候属咐她两件事,都是咱们府里的百年大计,她都给搁在脖子后头,背地里倒干了许多损德的事。不但寿不看长,只怕将来还要堕落呢!”黛玉道:“这个我们都不知道,只听说她背地里放债,盘点小利。”秦氏道:“那还是小事,我们即好了一场,过几天闲了我还要家去劝劝他,趁着一口气还在,自己虔心忏悔,把冤孽解了,好得多呢。”

  警幻见她们正说得起劲,便先自告辞说道:“贤妹初到,你们好久不见。多说说话儿。这里就是贤妹的家,一切只和家里一样,不要拘套。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去,我此刻还有事,改日再来看你。”说罢又吩咐侍女们好生伺候,便自去了。

  黛玉送至庭处,看她去远方回。见晴雯正陪秦氏谈话,便问晴雯道:“你也住在这里么?”晴雯笑道:“我也配?我另住前头秋悲司里。”黛玉道:“那里住的还有什么人吧?”晴雯道:“人倒不少,我只和金钏儿姐姐在一起儿,她也要来瞧瞧姑娘呢。”黛玉又问秦氏住处,秦氏道:“我管着痴情司的事,就住在司里。那里人又多,地方又窄,姑娘可千万不要劳驾。”晴雯又问她:“这两天见着了二姨儿、三姨儿没有?”秦氏道:“正经事我倒忘了,亏你提起来。

  那尤家二姨儿、三姨人听见林姑娘要来了都欢喜的了不得,托我见了面先给说到,等消停了还要我帮她来见见呢。”黛玉道:“二姨儿从前在大观园里我们见过,那模样儿比凤姐姐还俏呢。三姨儿还没见过,人家都说她们的闲话,到底怎样?”秦氏是有心病的,不由得脸就红了。说道:“咱们府里人太多了,吃了饭没事,瞎造些谣言,哪里说得准呢?我看二姨儿是个善静人,三姨儿说话硬点,也还直爽,她就因为姓柳的听了闲话要退婚,气得自己抹了脖子。这就看出她的性情了。”黛玉道:“蓉大奶奶,我还有一件事不大明白,怎么她们都说你是警幻仙姑的妹子呢?”秦氏道:“这也有因,从先管痴情司的是警幻仙姑的妹子,名叫兼美,她升到情天上去,我才来接她的事,偏生我们两个人同一个小名,所以就说混了。”

  正说着,只听门外有人说道:“林姑娘什么时候到的,我可来晚了。”晴雯出去一看,原来便是金钏儿。她同晴雯走进来,见着黛玉先请了安,又问起王夫人及府中近事,眼圈儿早已红了。黛玉见她动了薄命相怜之意,只不便说得。晴雯暗中看出,便说道:“罢哟!好不好的谁守着一辈子呢?姑娘才来,你不要婆婆妈妈的惹她伤心。”

  金钏儿忍住眼泪,又和秦氏相见。大家说了一会儿话,秦氏由瑞珠来接,便先自回去。黛玉留晴、钏二人在此同住。金钏说:“林姑娘跟仙姑说好了,我们再搬来吧。”晴雯道:“管他呢,你只管住下。姑娘得便再和仙姑说去,哪有不答应的。”一会子侍女们回道:“晚饭摆在西屋里了。”黛玉同晴雯、金钏儿走过那屋,见紫檀镶玉圆桌,只安放一副杯箸。黛玉道:“你二人也一同吃了吧。”晴钏二人都道:“那可不敢。”黛玉道:“琏二奶奶那么讲究规矩,平儿还陪她一桌吃饭呢,这里又不是府里碍什么的。”

  晴雯急着要问宝玉,又不敢造次,只得绕着弯子说道:“我到了这里别的倒也不想了,只舍不得怡红院那棵海棠,偏偏我被撵的那一年好好的花会萎了,好象是为我似的。”黛玉道:“你不知道,那棵海棠又活了,还在冬月里开着满树的花呢?”晴雯道:“花树枯了重荣也是有的,只是冬月里开花是反常的事情,恐怕不是好兆吧?”黛玉道:“可不是么,宝二爷那玉……”

  说至此似万箭攒心,哽咽住了。晴雯忙问:“那玉怎么样呢?”连问了几遍,黛玉才说道:“丢了。”金钏儿慌忙道:“那玉是宝二爷的命根子,丢了可怎么好?”晴雯忍不住只是哭,黛玉触起前情,拿着碧绡巾遮面,也无声暗泣。金钏儿要劝也不好劝,又想起她的委曲来,自向一旁落泪。一时满屋悲惨,窗外竹子被风吹得刷刷的响,似助她们悲咽。还是晴雯先住,强装笑容道:“好好的哭什么?我真傻了。”金钏儿道:“都是你们闹的,还有脸说呢!”

  侍女拿巾奉与黛玉,黛玉一面拭泪,一面对晴雯说道:“你们真是,”说了半句又复咽住,晴雯要解黛玉的悲感,便说道:“我捡了一件东西,那上头花花绿绿的写了许多的字,不知道写的是什么,等我拿了来林姑娘替我看看吧。”说着便掀开帘子一径去了。

  要知所取何物?且听下回分